抑或是在指向他自己。
就在洛萨节上，那个暴雪即将来临的阴云天，他眼睁睁看着鲜血从沈不予的身体里迸出流失，倒在雪地里，很快变得和身下污雪一般冰凉。
他的梦在那一刻彻底结束了。
*
“阿佳，阿佳！”
耳边有人在急切地叫他，江革回过神，夜里温热的交缠烟消云散，正对上的是面前两辆越野车和黑洞洞的枪口。
他好像做了一个冗长的走马观花似的梦，可时间分明才过去短短两分钟。
沈不予的面色在阴云下显得有些苍白，抓着他的手指也冰得吓人。
“你怎么了？刚刚叫你一直没反应。”
沈不予快速环顾四周，雪地上的藏民抖如筛糠，在枪支的包围下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阿佳，不要站在这里，我没事，你要去保护你的族人。”
江革猛地握紧了刀柄，冷冷地注视前方的沈极川。
枪口往上抬了抬，沈不予顺意举起了双手，慢慢走上前，大脑飞速地思考着。
千算万算，他都没想到沈极川能找到这里来。
今天本该是木雅人的洛萨节，是村民迎接藏历新年的日子，也是一年一度能进神庙祭祀“吉尕”的机会，不容打扰，在他们的观念里，祭祀一旦终止便会遭到天谴，现在却被硬生生被沈极川打断了。
是他将灾难带到这里的，格桑扎西说得没错，这样的村子就是世外桃源，外人进入后只会打破这里的平衡。
口腔里被咬出了血，疼痛感让沈不予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
几个月不见，沈极川反倒越来越像沈极夜，神情疯癫，下巴上还有没刮干净的胡茬，显然在这几个月里对方也不好过。
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不能再伤及无辜。
沈极川的目的是遗嘱，现在只有他一个人身上有沈岳的亲笔文书，起码在得到文书前，沈极川绝不会杀他。
“沈极川，我就在这里，让你带来的那群人别动这里的村民，他们都是无辜的。”
“当然。”沈极川冷笑一声，“这里恐怕最不能算无辜的就是你了，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现在立马把沈岳的遗嘱给我，或者跟我回沈家。”
“不予，世界上只有我最了解你，你是只贪生怕死的小老鼠，现在跟我走你就能活下来，不然这些的人都要被你牵连。要是他们都被你害死了，你大概下辈子也不会好受吧？”
江革看着沈不予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一股不祥的预感愈来愈强烈。
不要去。
不要去。
他的心脏狂跳起来，冥冥之中有道声音在告诉自己不能让沈不予过去。
可当他刚要迈出腿，脖子上的梵文纹身忽然猛地箍紧刺痛起来，好像有数千根银针扎进了他的血肉里，连骨骼也发出可怖的咯咯声。
江革捂住脖子，疼得视线都开始模糊起来。
“遗嘱现在不在我手上，不过我可以给你看拍下的照片，但是我的要求是现在立刻让你的人全都退出去，我要单独跟你谈。”
沈不予的声音越来越远，越过他身后，江革忽然看到第二辆越野车的车窗降下一道小缝，一柄手枪的枪口在车窗缝中显现。
江革猛地睁大了瞳孔，想伸手拉住沈不予时，一个黑色的身影比他更快一步冲了上去。
是夏瓦村的大巫！
这个神秘的老人从不上神庙，只住在夏瓦村的最深处，木嘉图措说她的占卜术能和他不相上下，但从不滥用，只会用来占卜每一次“吉尕”轮回后肉体重塑诞生的时间。
她是木雅族里除了无尘和木嘉图措，唯一一个知道“吉尕”轮回秘密的人。
可大巫此刻却像是疯了一般，嘴里喃喃着“灾厄”一词，在沈不予背上狠狠推了一把！
江革：“沈不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