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想象并没有成真。
“麦秋宇,”陈麟声闭了一下眼睛,深吸一口气,“她在生病。”
言语间充满疲倦和不耐,像应付一个难缠的孩子。
麦秋宇愣了。
下一秒,他意识到,自己又走错一步。像卡不进去的齿轮,像浪费了步数的棋子。
“你知道生病是什么意思吗?”陈麟声看向麦秋宇。
他从未如此清晰感受到,纠缠于生活而言,是一种累赘。女儿发烧,他没功夫去演情感大戏。他看得到麦秋宇的脸上闪过的无措。但他并不想给予安慰。
陈麟声沉默地别过头,将妮妮搂得更紧
麦秋宇站在原地,他仿佛回到了陈麟声家里的浴室,一推门,就闻见陌生的香气。
现在陈麟声身上是这种味道?
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害怕了解,害怕怀念。于是稍不留神,就到了河的对岸。
隔着浓雾和奔流的河水,他可以远远跟着这个人走。但他看不清陈麟声的脸。
咔哒一声,门锁被拧得撤开,一个男人推门而入。
任骋云带来一袋棒冰,利落撕开:“含点这个,会好受一点。”
妮妮已经吃过药,却依旧烧得脸通红,额头贴着降温贴。
陈麟声迟疑:“发烧可以吃冰?”
下午妮妮再次发烧后,任骋云跑前跑后帮他解决了不少问题,还帮他找来了医生。妮妮起烧时,为避免高烧惊厥,任骋云还用手帮妮妮捂热了手脚。
所以当这人拿着棒冰出现的时候,陈麟声才没有因直觉而直接拒绝。
任骋云是单身父亲,他的小孩比妮妮大,照顾孩子的经验也更多。
“妮妮只是发烧,没有咳嗽,”任骋云温声解释,“这是电解质棒冰,降温,也补充水分。”
麦秋宇独自站在一旁。
这一幕他后来常常梦到,每一次都站到手脚麻木,浑身越来越重,直到惊醒。
他被彻底忽略。
如此多余,像一个局外人。
麦秋宇的局外人生从他平安返家那天开始。
不,或许更早。
他一直知道家人更看重哥哥,尤其是祖父。
麦老先生前后结过三次婚,妻子之外还有情人,活到六十岁,入族谱的小孩加上私生子,膝下一共八位子女。
多子女家庭的小孩最不情愿承认的一件事便是:父母的爱并不公平,且这份不公平有时毫无道理。
麦老先生格外偏爱三女儿麦敏,也就是麦秋宇的母亲。他亲自为女儿铺设未来,女儿长大的每一步都在他的看顾之下。家世清白的夫婿倒插进门,一对双胞胎也跟她姓麦。资产就更不必说,麦敏是兄弟姐妹中最阔一位,自她五岁起,麦老先生就开始买楼送她,后来还在寸土寸金的港岛为她建过一座游乐园,只因为麦敏实在太爱开碰碰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