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没遇见过有钱人。只要他肯,只要他愿意,要包他十几年青春的比比皆是。但他没有容忍自己堕落下去,他永远记得狼吞虎咽餐前甜点时被人用皮鞋尖蹭脚踝的感觉。胃是空的,急需填满,可他却好想呕吐。
世界好大,却没什么人跟他有强烈的关联。爸爸去世,妈妈失踪,父母的朋友早就疏远,儿时好友散落天涯,表弟表妹也有自己的生活。
他只想有一个人对他是真心的。
或许他是他太过迫切,所以才产生幻觉:
他和麦秋宇同病相怜,也可以和此人相依为命。
相依为命,多美丽的梦,那意味着在世上永远有一双无条件可牵的手掌。
他不需要他倾尽所有。
事实上,只要他想到麦秋宇在西班牙那晚立下的纯真誓言,就有动力刷完餐厅后厨堆迭如山的脏盘子。
“没有钱,我过得很折磨,我好想死,”陈麟声说,“但你说自己是因我而一无所有,我不敢死。”
他自问做了错事,便做好了赔上这一生的准备。
“……小声。”麦秋宇嗫嚅。
“十几年前我爸在阳台吊死,邻居路过都不敢看,我却要带着女儿搬进去,”陈麟声说,“世上和她有关系的只有你我,你不能托付,我只好让自己变得可以托付,可是ricky,我书都没有读完,高中学历,二十岁就要做人父母。”
“你应该告诉我。”
“告诉你,然后让你玩婚姻,玩家庭?”
远处传来缓慢的脚步声,没走几步便停了。
陈麟声没有转头,他凝视着麦秋宇的脸。
囚禁,勒索,无止境的,这些都算什么。怕黑,腿软,咬咬牙也就都撑过去了。
西班牙那晚,麦秋宇诚挚的眼神如同一个晶亮的钓饵。他一嘴咬上去,被尖锐的铁钩刺破喉咙,血流不止。
一直疼到现在。
ricky要赢,ricky永远要赢。
兜那么大的圈子,一人分饰两角,撒谎,签协议,都是为了要玩他玩得彻底。哪天玩腻了,一千万的欠条也可以直接撕掉
“其实施简结婚那天我一眼就认出是你,你却告诉我,是我认错了,”陈麟声自嘲道,“三年,三年没见,你说我认错了。”
“我那么做是因为……”麦秋宇想要解释。
“那我当然相信你,”陈麟声打断他,“人要么不撒谎,要么一直撒谎,我相信了,就不再怀疑。”
“爸爸!”妮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麦秋宇猛地地抬头,眼神追着声音飘过去。
陈麟声回头看,看见白鸣牵住了妮妮的手,蹲下身嘱咐了什么。妮妮点了点头,没再呼喊。
有白鸣在,花园里暂时不会有人来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