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朝书房走去，不一会儿左手抱着笔记本电脑，右手拿着叠资料地出来，很自然地坐在了裴舟的身边。
沙发很大，坐下两个成年男人绰绰有余，但沈越白可能是想亲近些，坐得格外近。
一股清爽的白茶香味扑入鼻尖，带着沈越白身上的温度。他微微低着头，凑得很近，能够看到脸上细碎的绒毛，连下睫毛间的那颗小痣也像放大了无数倍般，格外清晰。
对方像是没有察觉到，拿起放在最上面的那本文档，翻到第三页，指着上面标红的那段话微微蹙眉，偏头说着什么。
距离太近，两人的手臂偶有摩擦，隔着薄薄的一层衣物，仿佛彼此的温度交融在一起，很亲昵的意味。
裴舟脑中不由冒出一个念头，沈越白的体温好像比常人偏低一些。
他的身体因为过近的社交距离微微紧绷，但因为沈越白在很认真地说话，裴舟不好意思出言打断对方，只能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内容上，放在两边的手由于紧张轻轻攥着。
仔细听时，确实觉得沈越白的想法十分有意思，他换了一种思路去理解，很新奇，也能有一些新东西。
两人交流了起来，聊了快两个小时才将问题梳理清楚，裴舟也受益匪浅。
他看时间也不早了，起身准备告辞，就听到旁边沈越白突然开口：“……学长，你可以再待会儿陪陪我吗。”
裴舟闻言一愣，转头看去，沈越白微垂着眼看着地上，嘴角依旧噙着那抹笑意，只是看起来似乎有些忧伤。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很久家里没有这么热闹了。”
裴舟顿了顿，问：“你怎么……不回家里？”
这个家指的是沈导家，沈导家也在市里，沈越白明明可以回去。
沈越白微微一笑，却没有说话。裴舟环视了一圈房子，发现房子里空空荡荡，似乎没有什么人气。
过了一会儿，沈越白开口了：“我妈很讨厌我。”
裴舟听到声音看过去。
“从我出生——噢不，我出生前她就很讨厌我。”
沈越白的脸转过来，那双琉璃制极漂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裴舟：
“我的存在是一个意外，她本来只想要一个小孩，但怀上我之后她没办法，她拒绝不了我爸的要求，只能生下来，所以她就把一切都怪在我头上，怪我为什么要存在。”
“她不会虐待我，但也不会管我的死活，不管我是好是坏她都无视我，从小到大我从没见到她对我笑过一次。”
“但是……她会对我哥笑。”
裴舟听到这，突然想起自己，眼睫跟着颤了颤。
沈越白观察到这一幕，放轻了声音，继续说：“她觉得生孩子影响了她的美貌，我这个没有存在意义的第二个孩子更是如此，我长得越好看她越讨厌我，觉得我是她的吸血虫，夺走了原本属于她的那份美丽。”
“我从小就在冷暴力之下长大，其他小孩受她的态度潜移默化影响也都不喜欢我，他们说，连你妈妈都不要你。”
“她本来想把我丢给爷爷，但你也知道，我爸这个人喜欢小孩，所以他坚决不同意，于是她另辟蹊径，想直接把我送出国，眼不见为净。”
“本来我应该还要更早点出去，但我英语实在太差了耽误了几年——”
说到这，他朝裴舟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室内一切都跟着失了颜色，沈越白说：
“说到这，我要谢谢学长给我补习英语，让我可以脱离那里。”
他盯着看裴舟的反应。
沈越白没说的是，其实所谓的英语差，是他之前一直故意控分的。
裴舟没想到自己无心的一点帮助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影响，有些无措起来：“我也只是随手……”
沈越白看着他继续说：“所以我一直都很喜欢学长，也很感激学长，和学长成为朋友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
他又问，语气里带着一点小心翼翼：“学长，我们现在算朋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