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隽年说话小心翼翼的,说着说着就语气软下来,慢下来。
他最后只说:「那好吧,先晚安吧,明天见,明天我还会想办法再说一遍的。」
听着还怪叫人可怜的。
谢礼却听得脑袋都要爆炸了,心脏一次又一次被陆隽年撬动,冰冷的一块心,仿佛悬挂在热气蒸腾的岩浆上,那里呼啸着对他的热烈赤诚。
他不是一个死人,陆隽年的体温丶呼吸包括话语丶行动丶真诚丶爱意,谢礼全都能感受到。
他不是不明白,也不是不懂。
只是有时候,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
残缺的家庭关爱和别样的父母关系,那些阴暗的瞬间会一次次将他包裹起来,谢礼每当想到这些,总会失去直面陆隽年的勇气。
他并不想把自己的情绪外泄甚至牵连到其他人身上,可每次,每次他都会用各种不太好听的话,甚至可以称得上尖锐的话刺向陆隽年,骂他是坏东西,是混蛋,是狗。
但其实,他并不想这样。
也许在意,也许因为关系亲近,所以他才会越发肆无忌惮,所以谢礼害怕。
就像他自己对自己的认知里,有这么一段话,他是个喜怒无常尖酸刻薄的人。
尤其是经历了那些坏事,接触到那些家暴男,那些婚姻中的坏男人之后,他越发觉得,他自己是他所描述的那样的一个人。
对他变卦两面三刀的亲情友情,说着爱他喜欢他却又做出为难令他伤心痛恨的事,一面对他好,一面又对别人好,他坚决不能容忍。
所以他怕,他惧怕有一天会变成这样。
所以他尖酸刻薄,若是真的对他好,喜欢他,爱他,就只能全心全意只有他,否则,他一定会做出疯狂的举动。
谢礼先把自己包裹在坚硬厚如城墙的躯壳里,话语和心理都难以捉摸,只有呼之欲出的情绪以及心跳会出卖他。
陆隽年很好,好到谢礼有些确幸自己不会受伤,反而会伤害到陆隽年本人。
如果陆隽年要做他的狗,那也得是一条听话的乖乖狗。
把绳子松开,他也得会频频回头,最后自己叼着绳子回来讨好摇尾巴才行。
若是能一遍遍重复爱他,捧出一颗真心送到他面前,那样更好。
「陆隽年。」谢礼喊他名字。
陆隽年居然还没睡着,轻柔地回应他:「我在呢。」
谢礼重新调整睡姿,从他怀里挣脱出来,面朝他。
手指轻轻捧上陆隽年的脸,他的下颌是那样力挺突出,谢礼的手指从上往下游走,最后轻轻磨蹭他的下巴,那里长了些许胡茬。
陆隽年身上,满身都是玫瑰味沐浴露的香气。
谢礼忽地把他的脸捧起来,不服气道:「就这样让你追太便宜你了,你得更听话一点,以后不许喝酒了,知道吗?」
陆隽年那双眼瞳似深谭,平静的水面之下实则暗藏玄机,他听话道:「知道了,都听孩子他爸的。」
又在卖乖了。
谢礼捏了捏他的脸,「今天你辛苦了,忙前忙后,累了一天。」
陆隽年哑声说:「其实还好,不过我总算懂了你刚开始当领队时的辛苦,而且当时还有那些人在,你肚子里还有个还算安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