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世界上的问题回答条件都有年龄限制,答案掌握在大人手里,未成年,尚未拥有足够阅历的岁数前,永远没资格成为做抉择的人,按照大人们的方向走就对了。
蒋莳羽说:“再过半小时我脸上一点印子都没了,验什么伤?”
莳建上下打量她的脸,目光是惯有的精明,看不到担忧与心疼。
如果是妈妈,她一定会愤怒,替她委屈。
“验听力。到时候告诉医生你被打后有点耳鸣,如果医生问你有没有不舒服,你按他的话往下说就行了。出了化验单我们再去机构让打你的老师付出代价,还有赔偿。。。。。。”
莳建闭嘴了,女儿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更没有继续和他交谈的打算。
“怎么了?真耳鸣?”他问。
“没有。”蒋莳羽说。
不知为何想起林牧,之所以喜欢他,因为潜意识想找一个和爸爸完全相反的人。然而经过这件事,有种模糊的幻灭感。
她撕掉路灯杆上的广告,垂睫掩去情绪,平静地说:“我只是好奇如果这件事发酵,机构的声誉受损,我还能继续安稳学习吗?”
莳建答得很快,“那就换一家。”
……
雨吞掉天光,天暗了几个度,蒋莳羽带着份做假的化验单回到小区。下了车,莳建还坐在驾驶位打电话,似乎遇到棘手的突发状况,他面色不太好。
她百无聊赖地打量起面前的面包车。
老式七座,之前没见过,为拉货购置。车身灰尘被雨水冲刷露出剐花的车漆,以及不明显的凹陷。
“我女儿啊,唉她就是小孩子脾气,已经解决了,马上回。”
“开车注意安全”咽回蒋莳羽的喉咙,她用力跌踩石板路,小腿留下深恶痛绝的湿痕。
莳建挂断电话,稍侧身,从扶手盒翻出钱包,夹层里有沓厚厚的钞票,大概一万多元。他抽了八千元从车窗递出,“爸爸还有事,有什么缺的自己买。”
蒋莳羽接过钱,陷入一种麻木状态。
父亲这角色好像都这样,以为钱可以代替关心和陪伴。
“明天可能没时间来,你让妈妈来处理吧。”
她冷了脸,恶劣绝情的念头在内心罗织。
有句话说得好,得不到男人的爱就掏空他的钱包。
钱统统塞进荷包,蒋莳羽笑得乖巧,“爸,我还想多买几件衣服和鞋子。”
莳建犹豫几秒,从皮夹里又抽了一沓钱,“别买太短的裙子,接电话,回微信。”
“嗯。”
“下次再发生这种事记得给爸爸打电话。”
“好。”
“离那些臭小子远点,成年前不准谈恋爱,保护好自己。”
“知道了。”
莳建还想叮嘱什么,可蒋莳羽已经转身,单薄的右肩被沉甸甸的塑料袋压下去,他想,下次买点膨化零食吧,拎起来轻点。
他侧头,副驾驶空瘪的钱包里只剩下一张绿色的五十元。那是一个成年男人接下来三天的伙食费。
大人的世界总要维持表面风光,他没打算告诉女儿,笑了笑,拉起手刹。
引擎声混杂雨声远去,蒋莳羽手指被塑料袋勒得充血,她回头看了眼,无所谓地耸耸肩,转身回楼栋。
路上稀疏路人,地砖一踩雨水迸溅,她却觉得像独行在荒漠。
她越走越快,越走越急,直到跑进了密闭的电梯,靠向冰冷的金属壁,手一松,两大袋水果直落地面发出沉闷两声“咚”。
憋了几小时的委屈冲得眼眶发酸胀红,她猛得咬牙,盯着液晶屏跳跃的数字,电梯门开,忍不住踢了脚塑料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