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件,一桩桩,陈时越是走到里面,心中越是多了几分酸楚。为被迫忘记的前尘,也为这位君王与他和沈卿池之间的情谊。
如若那位十分挂念他们的先王知道他们俩忘记了,不知道到底会有多难过。
石室走到尽头,是一副画作。
陈时却怔愣了半响,葱白指尖微微颤抖,才碰到画纸旁,硬生生忍着抖动的指尖将这副画看进去。
这是一副饮酒图。
而饮酒图中的人物不言而喻,是他们和那位君王一同饮酒的画作。
身后,沈卿池走近,吐息打在他的耳廓边,“这是明归。”
“明归?”陈时茫然地开口,识海中分明汹涌,心中涌起熟悉的感觉,但始终不记得。
茫然间,他感到心中一阵酸楚,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啪嗒一声掉落在地板上。
沈卿池垂下眼,替他擦去眼泪,“明归就是先皇,西岳十一年薨。”
陈时垂下眼,不愿再去看那个令他难过的画作。
但沈卿池却拿下了那副画作。
陈时疑惑地抬眼,看见沈卿池摁在石壁上,下一瞬,竟是出现了一个格子。
是一个暗格。
陈时呼吸停了一瞬,身旁,沈卿池催促他,“拿出来看看。”
像是预料到这里头是什么。沈卿池垂着眼眸,情绪并不高。哪怕很细微,陈时也能感受到他的沉闷。
陈时拿下那暗格中的匣子,打开时发现,里头竟然是一封信。
“是先皇留的信。”
这时,陈时的手有些发颤,他抑制住心中隐约难过的情绪,抖着手,颤颤巍巍打开了那封信。
那信件上的字迹如出一辙地宛若游龙,但字迹却有些抖动,能看出写这份信时状态十分不好。
只见那信中写道——
小时,卿池,见字如晤。
西岳十年,敌军败退,我军大获全胜,举国欢喜,特因此昭告天下,西岳皇室后代,不可忘功。但因疾呕血数日,孤当先去,再难相见。
故留此信,挂念爱卿小陈将军、卿池宰相。
西岳十一年,孤疾重,呕血为常,不日应寿阳耗尽,驾鹤西去。卿池平定西岳后辞去宰相一职。我知他心急寻你,故不挽留,放君离去。
事事有因果,西岳被伐,在所难免。幸在我西岳有小时与卿池,国在,民安,孤无遗愿。但久而愧之,小时举家灭门,孤无力,积劳成疾,念念难安。
十年过之如浮云,近日我常念及少年小时初相逢,少年郎,桃花酒,西岳春常在,少年情谊难相忘。
若君见信,孤恐成白骨,尘封石室,再难相见。
如今念往事,也常忧郁,少年时嫌酒多日长。如今忆往事,只觉遗憾。
国师卜之,孤耳闻恐仙人难,卿池追你而去,踏仙途,求仙缘。孤无仙缘,也无仙意,但求死后作孤魂,庇佑小时与卿池早日相逢。
如若久当不见,好来祭孤。孤甚念君。
陈时终是没忍住,眼泪早在不知不觉间滑落,染湿了眼睫,面前已是无法再看清。一滴一滴的眼泪没完没了,陈时却觉得心中一阵彻骨的疼,好似心脏被撕裂般,生生的疼,闷闷的难受。
沈卿池将他纳入怀中,两人一时之间都出不了声。
陈时间歇,不时发出呢喃,“我……我……我当真不记得……”
泣不成声,沈卿池垂下眼,已然眼眶中满是红色血丝,忍得眼眶微红,一滴泪也无声掉落。
他开口,声音沉闷,却也难成完句,“是我们的君王。他是个好君王。”
“也是挚友。”
陈时将脸埋进沈卿池怀中,哭声断断续续,不时哽咽。
衣袍被濡湿,两人几乎低落到说不出话。
石室内,方才说话的声音静若木鸡,一字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