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之日令楚扶晏烦扰连连的赫连岐,真被她遇了见。
一解疑云,心下一阵笃然,她正色相问:“赫连公子歇脚于何处?本宫可送公子回客栈,改日再与公子细谈。”
“不是吧,你还要护送他回客栈?萍水相逢而已,用不着这般费心劳神……”本倚于壁角的项辙惊诧地直立住身,觉此举荒谬绝伦。
撩了撩衣袍以示钱两不足,赫连岐满面愁容,重重一叹:“刚入上京时,钱袋被贼人偷走,我已是囊空如洗,哪有客栈可住……”
出门所带的银两已尽数给了那酒肆掌柜,此刻已再掏不出银钱,温玉仪只能回眸看向旁侧少年,佯装对赫连公子极是同情。
“流落他乡,漂泊无依,无奈醉倒于酒肆中,遇见这般可怜之人,项小公子于心何忍?”
“你善心大发可别带上我,我绝不会为一个素不相识的流民慷慨解囊!”少年若无其事般欲撒手而去,不愿淌这滩混水。
她眉眼含笑,忽说出一句温婉之言:“你若不帮,两日后的马厩之约我便不应了。”
“你……你怎能出尔反尔?”
闻言一惊,项辙始料不及,未料她竟以此作要挟。
“你别装醉了!”少年无力顽抗,妥协般轻踹着男子,转身便大步朝街市而去,“看在王妃的颜面上,我就勉为其难寻一客栈将你安顿,还不随我去!”
赫连岐闻语忙跟步上前,喜笑着不忘再添上一言:“还恳请小公子给我开一间天字坊……”
“厚颜无耻,市井无赖!”
鄙弃地与之隔上些距离,项辙默默怨天尤人,却为她所言不敢动怒。
“美人儿……”回首频频相望,男子正说着一词,又觉稍有不妥,恭敬地一改称呼,“王妃怎不跟着来?”
“赫连公子好生休憩,待公子醒酒了,本宫再来看望,”温玉仪莞尔朝这二人拜别,望其背影消逝于巷陌拐角,才缓步上马车。
“公子欠下的酒钱,本宫是定要拿回的。”
随主子坐入车舆中,车辇平稳行驶而回,天色似比来时阴了,宛如有瓢泼大雨即将席卷上京。
剪雪未再观望巷旁景象,回眸之时,瞧主子正闭目养着神。
丫头疑惑顿生,实在不明其意:“主子为何要帮这赫连岐?”
于此缄默不答,过了良晌,温玉仪轻启了樱唇:“派人盯着,莫让他出京城,我留他自有用意。”
这位赫连公子不知何故会沦落于无处可居之境,又或是此人本就嗜酒成性,惯于游走酒馆间。
据楚扶晏所言,这人便是晟陵派来的使臣。
若让此人松口结好,解了大人的燃眉之急,她可一缓那阴晴无常之人的怒意。
回至府邸,她坐于长廊石椅,赏着园中阶柳庭花,檀木淡香充斥着百折回廊,难得有上这惬意之感。
廊檐下逐渐挂起水帘,荷塘内波纹涟漪,雨水簌簌坠下,叫她有了一袭困意。
偏院新凉,院中的府奴已不相识,她莫名不想回那屋舍去。
眼下最为迫切的,还是要打消楚大人的疑虑,让她安宁待于此院落,更为安稳地过完余生……
剪雪轻步寻来时,见主子已听着雨声午憩于游廊内,赶忙取了一单衾盖至娇身玉体,不料这一举便将她惹了醒。
心底怀有些许歉意,剪雪念及正事,又张望上几眼,低声敛息道:“奴婢已从夏蝉口中探出,楚大人囚禁女子之所离正堂不远,沿庭院一侧的竹间小径便能寻到。”
“那丫头心思单纯,不会有过多揣测。”知主子心有顾忌,女婢深信道。
消息轻落耳畔,悄然无声地与雨水一同坠落于心潭。
温玉仪霎时一醒,眸光不自觉地瞥过那片苍翠竹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