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她终究升起一阵惧怕。
心乱为真,畏怯也为真,如若哪日她失了这份恩宠,是否就如那些侍婢般,无声无息地逝于王府中……
究竟该如何取舍,才能在乱世下得以安身……若拒了这等眷爱,她能一避公主的刁难之意,可若接纳下,她又能得一时的偏护。
这其中的得失取舍,她还需再想上一想。
公主在亭台中,想将她除之后快的面容晃于意绪里,她只感五味杂陈,一时难以言表烦闷之绪。
温玉仪出了寝房,闲坐于花间小径旁的石凳上,出神地思索了良晌。
她将埋于深处的心念缓缓挖出,所见的是一缕玲珑至诚的心绪,那个在印象里成日将她刁难的楚大人,似乎未像初见时那样让她生厌了。
心下正轻微漾起一层怡悦之情,忽闻有侍从疾步行来,她循声抬目,见一名府侍恭然抱拳站定,禀报之语令她不禁滞住了身。
“陛下有令,召娘娘即刻入宫。”
府卫面色肃然,似乎方才前来传报的,是御前侍卫里举足轻重之人。
陛下无故召她进宫,想不明是因何事而召,曾经仅以摄政王妃的身份入宫过一回,她若独自前去,未免如临深渊了些。
温玉仪轻望这王府,未见那人之影,听剪雪告知,大人应是出府了。
迟疑片刻,她再望离着几步之远的随侍,缓声问着:“楚大人还在外议政,可否再等等?”
那侍从更作肃穆,正容再道:“陛下只召见王妃一人。”
普天之下敢违抗圣意的,也唯有楚大人这位重臣,她只是个随时会被舍弃的王妃,在陛下面前,又怎可肆意抗旨。
“备马车吧,进宫面圣去。”
温玉仪微理清浅素裳,想了又想,仍回房内换上前一趟入宫时身着的绮罗华裙,瞧着极为华贵端雅。
彤云密布,隐天蔽日,皇城似要下一场蒙蒙阴雨。
车轮平稳碾过青石板,马车缓然驶入皇宫,停于宽阔宫道旁,随秋风轻晃,接落几片飘飞下的梧叶。
本是威严端肃的宫城竟也显着些萧瑟,独自矜重地行下车辇,她沉静环顾,随后朝着最是威不可犯的承岚殿行步而前。
想来陛下召她一人入殿,是为避开楚大人,又或是,刻意将他支走……此举是何用意,她尚且不知,只感前路不祥,恐有大难。
疑虑重重,如上空黑云倾压,忽觉刮来的凉风凛冽刺骨,她抬手轻裹了披于肩处的氅衣。
西风过耳,周遭清寂气肃。
宫道一侧走来一位形貌端正的男子,剑眉入鬓,萧疏淡远,和她迎面而视,不作躲闪地将她直望。
她本想行礼作拜,可朝廷达官她皆不识,最终只得微而俯身,从然让道,随即与之擦肩。
男子渐渐行远,目光追随而去后又回于前方,温玉仪低头问向随行的宫人:“方才走过的是何人?”
宫人正声回禀,说出的名姓令她微愣。
“礼部侍郎孙筠,常芸公主的准驸马。”
此人便是楚大人为公主择选的驸马,想必已接了婚旨,需择日完婚……
她回眸再望身后宫道,已瞧不见那人影,唯剩落叶翻飞于寒风里。
“怎么没和公主一道进宫?”她端步继续前行,思忖少时,又问向宫人。
回首遥望寂寥的长道,那宫人慎之又慎,压低着语调回道:“传言这孙大人不喜此桩婚事,与公主见了面就争吵不和,故而这两人也未见过几面。”
不喜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