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实验室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沈昭月隔着防护玻璃凝视CT机。
金属托盘上的能剧面具被扫描出密集光点，像夜空炸开的烟花。
她抬手将碎发别至耳后，翡翠耳坠擦过下颌，凉意让她想起大梁地宫渗水的石壁。
＂沈小姐请看这里。＂技术员敲击键盘，三维建模图骤然放大。面具眼部凹陷处，金箔绘制的山脉轮廓正与投影仪上的中缅地图重叠。
沈昭月扶住操作台，指甲在金属包边掐出月牙痕。这些用朱砂标注的关隘位置，分明是前世她随父帅巡边时走过的栈道。当技术员圈出瑞丽口岸的坐标，她甚至能嗅到记忆里硝烟与普洱茶混煮的气味。
＂不可能！＂警局副局长撞翻保温杯，枸杞红枣茶在卫星图上洇出褐斑，＂这是绝密级边防部署。＂
顾明渊突然伸手调整投影仪焦距，腕表擦过沈昭月的手背。她触电般缩回，瞥见他衬衫袖口沾着茶渍——正是林美云泼溅的位置。这个认知让她胃部翻腾，仿佛又看见毒酒在琉璃盏中荡漾。
＂仪器故障而已。＂顾明渊笑着抽出湿巾擦拭镜头，修长手指挡住最关键的等高线图，＂王局不如派人检查设备？＂
沈昭月抢先按住键盘。当她倾身时，东珠残簪滑落，青丝垂落扫过顾明渊手背。男人呼吸乱了一拍，这个破绽让她确信——他在害怕。
＂劳驾您去沏壶茶。＂她转头对助理微笑，等人离开后突然拔下U盘。满室哗然中，她将数据线缠在腕间三圈，血玉镯硌着皮肤发烫。
人群忽然骚动。沈星遥不知何时闯进来，真丝睡袍下露出青紫膝盖。她扑向操作台的模样，让沈昭月想起前世那个雨夜爬进祠堂的庶妹。
＂姐姐又想害妈妈！＂沈星遥抓起鼠标砸向屏幕，水晶甲片崩裂飞溅，＂这些鬼画符能证明什么？＂
沈昭月侧身避开，发丝擦过飞来的金属部件。她注意到沈星遥右腕有道新鲜抓痕，与林美云指甲宽度吻合。这个发现让她喉咙发紧，仿佛又尝到喜宴上交杯酒的苦味。
＂沈小姐请解释。＂王局将警棍重重拍在桌面，震得键盘跳起，＂为何古代面具藏着现代边防？＂
CT机突然发出刺耳警报。沈昭月转头刹那，瞥见顾明渊将某个银色物件塞进检测员口袋。她佯装绊倒撞向对方，摸到硬质金属时浑身血液凝固——那是大梁军械监特制的虎符样式。
＂当啷！＂
检测员惊慌后退，证物袋里掉出微型摄像头。沈昭月弯腰去捡，后颈忽然感受到顾明渊的鼻息。他假借搀扶贴近她耳畔：＂夫人总学不乖。＂
温热气流激得她汗毛倒竖。前世大婚夜，那人掀盖头前说的也是这句。她猛地肘击对方肋下，在顾明渊闷哼声中抓起面具扣在脸上。
檀香混着铁锈味涌入鼻腔，戏腔声贴着耳膜炸开：＂。。。三更鼓，换旌旗。。。＂恍惚间她看见前世副将的脸——竟与此刻检测员痛苦蜷缩的身影重叠。
＂沈昭月！＂王局掏枪上膛声惊醒了她。面具内衬脱落，飘飘然掉出半张泛黄信笺，邮戳显示1943年9月9日。
沈星遥突然癫痫发作般抽搐，美瞳滑脱露出浑浊瞳孔。沈昭月攥紧信笺退到墙角，油墨味刺得她太阳穴突跳。当视线扫过收件人姓名时，她终于听见命运齿轮严丝合扣的声响。
那上面工整印刷着：顾明渊亲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