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得十来分钟,徙置区的世界离我愈来愈远,正踏在夜静无声的狭窄街道里。我再一次点起香烟,把尼古丁深深地吸入体内。
烟抽完后,刚好便到达了章家别墅那一带的高价地段了。
有报导说因为徙置区的地点太邻近这些高级住宅,所以政府正计划在未来的五年把徙置区的木屋全面清拆,而那儿的居民将有可能被迁往一些由政府兴建的新型公共屋村里面居住。
不管怎样,五年后这儿的世界已与我无关。
我按门铃,不一会女佣人阿玲走来应门。她看见我后便小声地说:“你来得真是时候。”
我笑问:“怎么了?正想要我插吗?”
阿玲打了我一下。“说正经的啦。老爷刚刚来了,即是八小姐的父亲。他们正在客厅里陪老太太呢。”
我的心跳了跳。
认识了含韵这两年多以来,我从未见过她的父亲一面。
这个一直在我心中的迷之人物深深地吸引我。
因为他有钱。
他的钱似乎多得可以全部兑换成现金而铺满整个徙置区的大地上。
我从一开始便想见他了。
可是一年前听了李延华所说,叫我暂时不要打章家主意,所以才把事情搁置下来。
今天可不是我故意找他,而是他找上我了。我再避而不见又怎对得起自己?
我跨进别墅,走过玄关然后直达客厅,只见含韵和章老太太并肩而坐,而坐在另一边的,则是一个看样子快将六十岁的半唐番男人。
他的皮肤白而红润,皱纹像是见证着以往的战绩似的骄傲地烙在脸上。
眼睛没有因为年老而变得迷朦,反而仍像年轻时代的他似的深遂而具有知性。
鼻子高而笔挺,头发和下巴上的大束胡子已变成深灰色。
体态不算臃肿,相反是看得出因为经常运动所以仍能保持中年程度的健硕。
我从第一眼看见他,已感到整个人也折服下来。
“你就是“艾官”?”章老爷用一种高傲而审视似的语气问道。而且在说“艾官”两字时故意的加重调子而有了调侃的意味。
“我就是。没错,我叫艾官。”我尽量以平静的声音说。可是不太成功,我知道自己在此刻非常紧张。
“坐吧。”章老爷在对面的沙发微微地摆一下手,整个动作看得出是习惯于命令别人而养成的。
我依言坐到那儿。
这时含韵对章老爷娇声道:“爹地,你不要吓怕他。”
“这位艾官才不会这么容易被吓怕呢。”章老爷笑道,然后问我。“对不?”
“我不知道有甚么好怕的。”我耸耸肩。
章老太太也说:“威廉,这孩子人很好的,在这两年多经常过来陪我,还令到我的乖孙女也跟着一起来呢。”
章老爷只点了点头,没对他母亲的话发表任何意见,只是一直把目光放在我身上。“艾官,你是中国人吗?纯正中国人?”
“是的。”
“怎么你的样子会带点洋气?”
“我不知道。我想只是碰巧这样吧。”
“我们这一家可全部都是中英混血儿,你知道吧?”
“对的,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