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正午十二点的暴雨将紫藤花打得七零八落，江榆握着文献资料的手刚触到实验室门把，身后就传来皮鞋碾碎水洼的声音。
“江榆，爸现在要见你。”江南舟的伞沿滴着水，“你直接坐我的车回去。”
副驾驶座上的江子钰嚼着口香糖吹泡泡：“三哥现在可是圈内红人呢，几乎所有豪门圈内的都知道你和池二少关系亲密了，还真是好手段啊。”
“一定是你g引他，他才会在酒会上那么说，不愧是林映红的儿子，都是一样的做派。”江子钰句句直戳人心，明明他自己想攀上池冬屿对方却不屑一顾，转头和江榆勾搭上了，他现在心里很不舒服。
“好了，小宝，少讲几句，江榆，等会爸也是找你问这个，你好好说，他应该不会拿你怎么样。”江南舟出言制止了江子钰的发疯行为。
“嗯。”江榆只是望着窗外飞速穿过的风景发呆，并不在意其他人的话。
蝉鸣撕开溽热的空气，江榆跪在青石板上。汗珠顺着脖颈滑进衬衫领口，后腰处还别着实验室的签字笔。
“你心里应该有数为什么叫你回来？江鸣转动着和田玉扳指，黄花梨木案几上摆着几张财经报纸。
江南舟往阴影里挪了半步：“爸，虽然昨天这件事很多人在传，但是他们大部分都是不信的。”
“二哥，这不关你的事，让他自己说呗。”江子钰弹了弹烟灰，铂金袖扣在阳光下晃成利刃，“不管这件事是真是假，对江家的名声总归是不好的，不是吗？”
主母许枝悦的茶盏发出轻响：“小榆，虽然我没资格管你，但是作为江家人我还是希望你把事情交代清楚，你被阿鸣接回江家这在圈子里也不是秘密。”
江榆盯着青砖缝隙里的蚂蚁：“冬屿哥只是找我假扮情侣应付商业联姻。”喉结轻轻滚动，“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当时在场的很多人应该都清楚这只是为了拒绝相亲的把戏。”
“啪！”
报纸擦着耳畔飞过，江鸣的手掌拍在酸枝木扶手上：“那又如何，外人怎么揣度的我们不知道，但是你不应该趟这趟浑水，不管怎么样，你名义上还是江家人就会和江家绑在一起，这纯纯就是在丢江家的脸面。”
“除了我身上有您的血之外，其他时候我和您并无关系，没有必要强行将我拉入江家。”江榆咽下喉间血腥气。
江南樾突然倾身向前：“小榆，你怎么能这么说？”
冷汗浸透后背，江榆想起昨夜池冬屿在车上说的话。那时暴雨如注，那人滚烫的眼神落在他眼里：“你好好考虑一下。”不知为何现在脑子里竟然只有池冬屿的身影和话语，再也容不下其他。
“这不就是事实？你们也希望我不是江家人，不是吗？”他平静地张开嘴巴回答。
“够了！”江鸣按下铜铃，管家捧着乌木托盘进来，“无规矩不方圆，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会记得江家的脸面的。”
紫檀木杖划过空气的声响，让江榆想起之前和林映红一起住的日子，她精神失常的时候，自己总是免不了棍棒的抽打。
“爸！”江南樾突然站起来，“江榆的身体不是很好，有低血糖，你这样会把他打坏的。”
“大哥，你心疼一个私生子做什么？这是他活该，自己做错了事。”江子钰笑着拦在江南樾面前，“第一次听说私生子存在的时候你不是也很讨厌他吗？”
第一杖落在腰际时，江榆想起池冬屿今早发来的消息。那人不知从哪搞来他课表，在七点十五分准时提醒：【记得吃早餐】
“呃！”第二杖精准打在旧伤上，他猛地前倾，右手无意识地握紧成拳头。
“妈，你不管吗？”江南舟突然惊呼。
许枝悦攥着手起身，珍珠白的指甲掐进掌心：“阿鸣，算了，再打就打出问题了，你下午不是还有合同要签？赶紧准备准备。”
“妈，他是私生子，是他插足了我们的生活，是他妈林映红害的你和爸吵架，你就别管他了。”江子钰带着许枝悦坐到沙发上，许枝悦狠下心不去看这场面，也没有再劝阻。
木杖悬在半空，停顿了一会儿继续往下打。
江榆不想听对方的嘲讽只能在剧痛中数着地砖裂纹来分散注意力。
“爸！”江南樾按住乌木杖，“再打下去会伤到内脏。”
江鸣甩开长子的手，杖尾铜环撞在江榆肩胛骨上：“江家容不下伤风败俗的东西。”
“爸！”江南舟突然提高声调，“合作方那边出了点事，需要您过去，秘书给你打电话没打通，打我这儿了。”
木杖终于停下时，江榆听见自己脊椎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滚出去跪着。”江鸣的鳄鱼皮鞋碾过染血的木杖，“好好反思，不管做没做，江家不允许出现这样的事。”
江榆撑着地面试图起身，右腿却突然抽搐。江南樾递来的手帕带着雪松香，被他用染血的手指推开。走出门口时，他听见江子钰在笑：“野种就是野种。”
“小榆，你为什么那么犟脾气呢？爸他性子急，你不好好和他说话，他就容易冲动打人，南舟小时候可没少被爸打。”江南樾扶起失力气的江榆劝解道。
“大哥，你说话就说话，扯我的黑历史做什么？我可不想回忆之前被他打的日子。”江南舟朝着自己大哥的方向瞪了一眼，紧接着看着江榆，“对了，我刚才可不是想帮你，主要是看你被打的太可怜了，我这人同情心泛滥，顺便抵消上次小宝对你做的事。”
“无所谓，我回来只是表示对他的尊重，但不代表我必须任打任骂，没什么事我就走了。”江榆挺直了身体，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动。
“你自己怎么回？我送你去医院处理一下，爸虽然打了你，但我看出来他后面是卸了力的，你不要怨他。”江南樾缓缓地说道。
“我谁也不怨，怨有什么用呢。”江榆的声音很低，却足以让在场的两人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