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山的晨雾裹着锌铁厂房特有的金属气息，流水线传送带的嗡鸣比闹钟更早唤醒工业区。巧玲站在预处理车间门口，指尖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滑动，最新一批灯带订单的物流信息像跳动的溪流汇入系统。陈婶端着搪瓷杯从她身后晃过，杯口腾起的热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东莞那批亚克力板提前到了，得让小王带人去卸货。”
廖志清弯腰将最后一个样品箱封口时，耳畔传来熟悉的喇叭声。方强的黑色路虎碾过厂区积水，溅起的水花在朝阳下绽成碎金。她拎起帆布包小跑过去，听见身后巧玲拔高的嗓门：“香薰蜡烛的调温表我放第三排档案柜了，德国那个订单。。。。。。”
车门关上的瞬间，导航提示音与方强的声音重叠：“白云区CBD的办公室今早通过验收。”他单手转动方向盘，右手从扶手箱摸出个牛皮纸袋，“storckX中国区负责人的背调资料，姓周，哥大商学院出身，在StockX做过三年风控总监。”
广佛高速的隧道灯在挡风玻璃上投下流动的光斑。廖志清抽出资料，目光扫过“曾因刷单问题封禁上百账号”的标注，纸页边缘被捏出细微褶皱。“你去年六十万搞到的授权书有了大用处，”她将文件塞回时，指甲无意识地刮过纸袋，“得让他相信我们能做长期玩家。”
方强瞥了眼后视镜里渐远的厂房。晨雾中隐约可见巧玲的身影在货车间穿梭，手持对讲机指挥工人调整堆高机的货叉角度。“我们已经把工厂盘活了，”他突然开口，“上个月灯带线良品率涨到98%，陈婶现在能闭着眼调香薰蜡油比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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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国际会议中心西塔28层，大理石地面倒映着匆忙的鞋印。廖志清踩过极速物流的深蓝LOGO，玻璃门内传出熟悉的声音“我们去年仅仅一年就把让极速物流在深圳站稳了脚跟，同样的今年我们也要拿下广州及其周边地区。”姜雅婷也跟着方强来到了广州，这个深圳市场方强的第一个兵，跟方强经历了多少风雨，本来方强已经向刘总提议让她做深圳市场总监，她却非要跟着方强来广州开拓市场。
他总是说“强哥把我招进来，离开了强哥我就不会工作了。”这样一来方强反而轻松了，有了这个强力干将在，他倒是更加清闲。
运营部占据东南角三间打通的工作室，防蓝光玻璃隔开走廊的喧嚣。阿月正跪在地上给样品鞋贴射频标签，听见脚步声头也不回：“巧玲姐发的货昨晚全进恒温仓了，皮质款湿度控制在55%。。。。。。”
“先看这个。”方强将U盘插入投影仪。幕布亮起的刹那，廖志清眯起眼——那是佛山仓库最新架设的自动化清洁线，机械臂夹着球鞋浸入超声波清洗槽，水波震碎鞋缝积尘的特写被放大到4K画质。齿轮咬合的声响透过音箱传来，竟带着几分工业韵律。
周总监推门时，视频正放到质检环节。穿防静电服的姑娘用内窥镜检查鞋舌编码，镜头推进到纳米级细节。“我们给每双鞋建了数字指纹，”方强暂停画面，“清洁过程上链存证，买家能追溯到每一块污渍的清除记录。”
藏青西装的男人在会议桌另一端坐下，腕表磕碰台面的声响像精密仪器咬合。他翻开授权书复印件，突然用英文发问：“为什么选择重资产模式？”
廖志清指节在桌下攥紧。她想起昨夜在酒店反复打磨的腹稿：“去年中国跨境鞋类退货率平均17%，其中63%因品控争议。我们自建仓储和预处理线，退货率能压到4%以内。”她顿了顿，“storckX去年中国区GMV涨了240%，但TOP10卖家全是轻资产代发——这块缺口该有人来填。”
钢笔尖在纸上悬停三秒，落下个墨点。“四千平恒温仓的运维成本？”周总监切回中文。
“佛山厂房我们已经交了十年租金，”方强接话时解开西装扣，露出腰间别的仓库门禁卡，“没有租金压力。”
空气凝固片刻。周总监合上文件夹的咔嗒声让廖志清后颈发麻。“明早十点开通卖家后台，”他起身抻平袖口褶皱，“首月GMV进中国区前十，年费减免30%。但要是退货率超5%。。。。。。”余音散在自动门闭合的缝隙里。
阿月手中的标签打印机突然“滋啦”吐出一截胶带。廖志清低头看掌心，四个半月牙形血痕正在消退。
“你该戴个扳指。”方强抓起她的手，将两枚碎钻袖扣拍进掌心，“物流部老刘给的贺礼，说闯CBD的女人比钻石耐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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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的白云CBD像座永不停摆的钟表。运营部所有人陷在人体工学椅里，键盘敲击声与咖啡机蒸汽声纠缠不清。廖志清缩在监控屏前啃三明治，storckX后台的英文界面泛着冷光。产品属性栏多出十二个必填字段，从鞋楦类型到缝线针距，比Etsy严苛得多。
“加拿大有个买家要定制镭射证书，”阿月忽然举手，“他主页收藏了四百双限量款，去年在GOAT消费了八万美金。”
“接。”方强扛来一箱能量饮料，罐底在桌上磕出闷响，“让佛山的激光雕刻机今晚试机，明天传效果视频过去。”
廖志清突然僵住。她盯着刚上传的AJ1“丝绸黑”页面，喉咙发紧：“这组清洁对比图。。。。。。是上周拍的？”
画面里，机械臂夹着球鞋进行六道清洁工序，每步都有区块链时间戳。背景是方强的英文解说，广式口音混着美式俚语：“我们不是在卖鞋，是在卖时间——买家为这四十八分钟深度清洁每双鞋多付15%溢价。”
阿月突然捶桌：“AJ1午夜蓝的拍卖价破万了！”
众人围向屏幕。倒计时还剩四小时，出价记录已刷到第九页。廖志清看着不断跳动的数字，想起年前那个农家乐的夜晚。当时方强把stockX成交价格递给她时，他甚至怀疑这是诈骗。
此刻监控屏上的GMV曲线正在刺穿虚拟天花板，像一枚鱼雷扎进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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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节晌午，佛山厂房的自动化分拣线吞吐着第两万双球鞋。巧玲站在中控台前，指尖在触屏上划出蓝色轨迹。机械臂将清洁完毕的球鞋放入防潮箱，激光雕刻机在证书上刻下唯一编码。
方强的微信提示音在保税仓炸响。照片里廖志清蜷在办公椅上熟睡，睫毛在眼底投下青影，手中还攥着半块冷掉的菠萝包。配文只有三个字：
“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