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论别的话,这趟东宫之行算得上宾主尽欢。
回程路上,卢皎月瞥了两眼梁涣从东宫带出来的那本珍本。她想了想,试探开口,“七弟要寻个先生吗?”
梁涣脚步微顿,“阿姊怎么突然说这个?”
卢皎月:“书中经义晦涩,只看批注读起来艰难,未免有事倍功半之嫌。若是一旁有名师指点,情况会好上许多。”
梁涣先前对答如流,太子大概没察觉,对方缺的并非珍稀孤本,而是更基础的讲解。
这也很容易理解,虽然皇子的老师是一样的教,但是以梁涣在宫中的地位,他充其量算是个陪读的,先生的学习进度必定是跟着受宠的皇子调整,而后者早在蒙大儒教导之前,就已经开蒙,宫中也有自己的先生。换而言之,地基早就打好,就能造房子了。而梁涣是真的在空地上起房子,也亏得他能建起来。
梁涣一时没有出声,卢皎月干脆接着说下去,“我在东山居士那里有些情面,七弟若是有寻师之心,我可以帮忙引荐。”
未来皇帝的老师不能瞎找,这位东山居士是当世大家,够得上这个资格了。
卢皎月这点情面其实也并不能算她自己的,当年天下初定,是先皇后派的人,顾请这位隐士出山,卢皎月继承了原身这位养母的人情。
梁涣沉默良久,就在卢皎月以为对方都要拒绝的时候,他却缓声开口,“东山居士如今虽在京中,却已颐养多年,既不收徒也未再开坛讲学,只闭门谢客、专心修治毕生所学,寻常人想见一面已是不易,阿姊却说为我引荐。阿姊……缘何对我这般照拂?”
卢皎月有点意外,她没想到梁涣居然直接问了出来。
毕竟从剧情里就能看出来,这个男主惯会隐藏心思,话里藏话才是常态,少有直言的时候。
她转头看过去,正对上了少年强作镇定,但仍旧能看出紧绷警惕的眼神。
这要是只猫,绝对已经飞机耳了。
卢皎月忍不住为了自己的这个想法笑了一下,在对方更为警惕的眼神中,莞尔,“七弟可是救了我的命。救命之恩,我再怎么回报都不为过吧?”
卢皎月这么说着,忍不住再次在心底感慨,如果单从一开始落水的那一次论,她在这个小世界的运气还真的不能说差。落一次水就解决了最要命的问题,怎么看都很值得。
梁涣却蓦地沉默下去。
……如果救人的,不是我呢?
这个问题不期然地在脑海里浮现,梁涣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像那日一样、轻飘飘地将它否认掉。
因为好不容易有机会能借着太子踏入朝堂,因为千载难逢的、得到求见东山居士的引荐。可是这一瞬间,他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那日回宫路上的昏暗灯光,还有芙蕖宫外粲然的笑。
他不期然想起了方才东宫之中那片刻怔然。
几案上模糊茶汤映出了他的脸,上面是从未有过的无措。
错认10
去探望太子的任务完成,两人该去成帝哪里回禀了。
太子的原话听起来实在能够气死老父亲,卢皎月一路上都在想怎么尽力把说辞组织得委婉,但是太子的态度在那里,她也没办法改。
说实话,卢皎月都做好了成帝血压升高,她被台风扫了尾的心理准备。
成帝不太可能冲着她来,但是一块儿去的梁涣就说不定了。
顾及着这个,卢皎月进去之前,还特意嘱咐了一句,“七弟跟在我身后罢。”这种时候就不要冒头了。
梁涣不知道在想什么,慢了半拍才应声。
卢皎月:“……”
她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点忧虑。梁涣这个状态去见一个很可能发怒的皇帝,可不太令人放心。
梁涣抬眼就对上了那关切的目光,他像是被烫到一样,飞快错开了视线。
又顿了顿,才开口,“阿姊放心,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