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筱艾将汤一饮而尽,肚子撑得不想蹲,索性整个人趴到卓煜背上,她这点份量在卓煜这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配合着压低身体,又护着陈筱艾的身体不要滑下来,看着她用鼻子仔细嗅了嗅那抹黑色。
“一股墨汁味儿。。。。。。而且某些角度看着好像会发光一样。”
卓煜立刻明白过来,说道:“是流鳞墨。北境特有的一种矿石,能研磨出带着磷光的石沫,参杂在石墨中制成墨锭,书写时会带着淡淡磷光,在烛光下或是反光中更是显眼,很得文人墨客喜欢。但因矿石难采,要价奇高,如今只有北境每年进贡,也不过那四五块而已。”
“这么贵重的东西,羽舟一个宫女怎么会用到?”陈筱艾奇怪道。
“会不会是皇后娘娘赏的?”冬绘猜测道,“t我家主子每年生辰皇上都会赏一块,记得皇上说过,去年就得了四块,除了太后和我家主子,其余便是赏给了皇后娘娘,还有瑾妃娘娘。”
太后和皇后还有瑾妃,平日里就有练字或者抄写经书的习惯,而张贵人每年生辰都送,也是念着当初一起吟诗作赋的情分,也不算埋没了此墨。
“皇上御赐,皇后不大可能送给底下的宫女吧?”陈筱艾想起来晨妃也很宠爱她们几个,好吃好玩的从来没有落下过她们,但若是御赐之物就不行了,要小心珍藏存放,若敢随意送出,那就是蔑视圣意,可是极为大不敬的行为,要被问罪的。
卓煜摇摇头,说道:“羽舟虽跟着皇后一起长大,但她的识字程度还没到可以赏墨的份上去,何况是珍贵的流鳞墨。”
陈筱艾从卓煜背上溜下来,拉着冬绘一起在羽舟的屋里翻找,尤其是妆台等处,只找到两支干巴巴的毛笔,和一块放置在盒里的普通墨锭,都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那她的遗书是怎么写的?
“。。。。。。。难不成她上吊自尽前,把用过的毛笔墨锭都扔掉了?”陈筱艾疑惑道,“这是为何?”
冬绘也是满脸不解,她说道:“也可能是之前伺候皇后娘娘用墨时留下的吧。”
此时外头有几个矮小人影匆匆赶来,是带着几个太监的小缊公公,他进门后见卓煜也在,略带惊讶的哟一声,连忙跪下行礼:“给卓侯爷请安。”
“起来吧。”卓煜负手说道,看着陈筱艾乖乖避到一旁去,好似刚刚趴在他背上滚来滚去的人不是她一样。
小缊起身笑道:“侯爷怎么在这儿呢,前头正殿里皇上皇后娘娘都在,正热闹着呢,您不去凑凑?”
“后宫事,本侯自该避嫌,怎好随意添乱。听闻羽舟上吊自尽,想着小时得过她照顾,心里可惜,便来看看。”
小缊一拍膝盖,拧着八字眉情真意切的感叹道:“侯爷果然慈悲心肠!下人们的份内之事,多年来还能得您心念,这羽舟虽然可恶,但得了侯爷这句话,也不枉此生了。”
“悦美人,果然是羽舟杀死的吗?”
“那可不!遗书里头都交代的清清楚楚了,如何如何将悦美人哄骗出去,再如此如此起了争执,这羽舟是谁啊,可是皇后娘娘身边第一大大大忠仆!见悦美人因着盛宠滔天,自命不凡,不仅不听皇后娘娘的规劝和教导,还屡次敢对皇后娘娘不敬不尊,羽舟一时竟被激起了血性,将悦美人溺毙在广庭阁的水道里头!”
小缊手舞足蹈,掐着嗓尖儿绘声绘声的说来:“她自知犯下滔天大祸,对皇后娘娘也不敢透露一字半句,还想着当缩头乌龟,看能不能躲过去呢!还是贵妃娘娘慧眼识破,眼看皇后娘娘要因自己被皇上问罪,她深感愧疚难安,这才上吊自尽,说是一命赔一命,希望皇上不要怪罪皇后娘娘呢!”
小缊说得太快,忍不住捂嘴咳嗽两声,唉声叹气道:“虽是杀人偿命这样的后果,起先到底也是忠仆的一片赤诚之心。皇后娘娘哭晕两回,跪在皇上跟前,让皇上一并惩治她,好给悦美人一个交代呢。”
“呃。。。。。。皇后娘娘真的不知道?”陈筱艾在角落里忍不住出声道。
小缊回头见是晨妃身边的,对她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像是回答她的问题一般,对着卓煜说道:“有几位娘娘主子自然是不相信皇后娘娘不知情。。。。。。但她的心腹羽舟已经自尽而亡,遗书也交代了来龙去脉,皇上自然怒火中烧,当着众人面狠狠斥责了皇后娘娘一番,不仅如此,皇上还剥夺了皇后娘娘管制六宫的权利,即日起闭门思过,暂由慧贵妃娘娘和瑾妃娘娘一同协理六宫事宜,以及。。。。。。。”
小缊突然住嘴,看向地上羽舟的尸体,神情似有不忍。
卓煜明白过来,问道:“要将羽舟的尸体如何?”
“她是杀害悦美人的凶手,皇上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人是自尽而亡,自然不能平息皇上心中愤怒,便让奴才将尸体扔去养牲处。。。。。。。让专门养着捕猎的狼犬们。。。。。。收拾掉。”
意思便是,让那些饥饿的狼犬。。。。。。。吃掉。
冬绘一声干呕,捂着嘴巴冲出门,传来断断续续的呕吐声。
陈筱艾的脸色也有些不好,以往在深林山间采药行走时,总能碰到被野兽杀害吃掉的尸体,野兽大都吃得不干净,更喜欢分开来吃,断臂残肢,内脏碎肉到处都是,场面何止血腥二字足够形容,那股子混着腐臭的血腥味会在山间树丛中云绕着,是所有上山人的噩梦。
没想到进了这华丽璀璨的宫殿,还能看到这样的事情,陈筱艾心里顿时也有些发紧。
卓煜也是拧起剑眉,不赞同道:“此事有违天和,陛下正在气头上,旁人没有加以劝阻吗?”
“哪里敢啊侯爷,娘娘主子们别说劝阻了,自个人都快被吓晕过去了。”小缊愁眉苦脸道,“自皇上登基以来,还是第一次对宫里人下这么大的罪罚,势必是要震慑后宫众人,达到不可再犯的目的。您是没看到皇上当时的脸色,唉,奴才也不敢多说,只能按吩咐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