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叔……”
她唤了他一声,突然开始嚎啕大哭,眼泪像溪流一般往下淌,很快淌湿了一张脸。谢渊把冰淇淋放到一旁,屈膝将她抱住。
“我……我差点杀了我自己……”她哭得几乎说不成话,整个人都在发抖,“我差点杀了自己,我、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爸爸妈妈,爸爸刚才那么着急,他以为我不是故意的,他不知道我在妈妈进手术室前就已经知道她是谁了,可我还是让她进去了,我背叛了爸爸,我也背叛了妈妈……”
半个小时前,观察室的门口。
叶非看到纪瑞红了的眼圈,笑着迎了上来:“怎么了这是?”
纪瑞摇了摇头,好半天才哽咽道:“你怎么能瞒我这么久?”
“我瞒你……你还在生我的气啊,”叶非无奈,“我就是不想让你操心,才没告诉你怀孕的事,你小叔叔后来教育我了,我也知道错了,这不是手术这样的大事就告诉你了嘛。”
“一定要手术吗?不能留下这个孩子吗?”纪瑞着急。
叶非表情微妙:“……我们不是已经聊过了嘛,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我不想要。”
“可、可是人的思想是会变的,你以后会说,你人生最正确的决定就是生下这个孩子,第二正确的决定就是跟我……跟这个孩子的爸爸结婚,”纪瑞抓住她的手,噙着泪劝她,“你明明说过的,你说过你的人生是幸福的,你现在要是放弃她,以后后悔了怎么办?”
“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呢?”叶非不当回事地笑笑。
纪瑞急了:“我说得准!我说的就是准的,因为我就是你的……”
“好了,别闹了,”叶非拂开她的手,捧着她的脸认真道,“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是这件事我想自己做主,也许你说的对,未来的我可能会觉得生下这个孩子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可现在的我却不是这样想的,未来很重要,可现在的我也很重要不是吗?”
纪瑞被她问得一愣。
“或许你真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叶非玩笑道,“但我也不想为了所谓的将来,就委屈现在的自己,至少现在、目前,当下,我的决定是不要这个小孩,你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我心里早已经把你当亲人来看了,我希望你可以支持我的决定,哪怕这个决定不太好。”
纪瑞脑子一片空白,想反驳,想告诉她真相,可对上她坚定的眼神,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进手术室。
“我不敢阻止她,我真的不敢……万一她没了我和爸爸会更幸福呢,万一她会有更好的人生呢?如果因为我的阻止,她的人生从此有了缺憾怎么办,可我又怕我不阻止她有朝一日会后悔,万一她后悔了怎么办?”
“刚才如果她做了手术……如果她做了手术,我是不是就消失了?”楼梯间内,纪瑞还在抽噎,“我不怕消失,可如果我消失了,现在的妈妈后悔了怎么办,还在未来的爸爸妈妈怎么办,小叔叔怎么办,小叔叔的钱又该留给谁?我要是没有消失,现在的爸爸被我剥夺了陪伴女儿长大的权利,我又该怎么面对他……”
纪瑞越说哭得越厉害,整个人都在发抖,像是要把这短短一个小时内积攒的所有恐惧和后怕都哭出来,谢渊没有阻止,只是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直到她在自己怀里抽抽搭搭地睡了过去。
周城的夏天永远高温、闷热,即便是通风良好的安全通道里,温度也是叫人烦躁。冰淇淋已经彻底化成了水,花花绿绿黏稠地混合在一起,散发着腻人的甜香味,谢渊静静坐着,无视两人身上交融的汗意,直到纪瑞彻底睡熟,才抱着她往外走。
安全通道外,褚臣静静地站在那里。
“如果是来责怪纪瑞的,我劝你最好闭嘴。”谢渊面无表情,情绪显然没有明面上那么淡定。
“她肯定吓坏了。”褚臣看着纪瑞红肿的眼睛,顿了顿后抬起手,想拈开她脸颊上汗湿的头发。
谢渊却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今天的事她吓得不轻,等她冷静之后,你跟她好好谈谈,必须让她清楚地知道,没有人可以责怪她,哪怕是你。”
“我会的。”
谢渊:“还有,你和叶非感情上的事,你们自己解决,我希望放弃孩子这种想法,不会再出现在她脑子里,今天这样的意外,也不要再发生,以前叶非怎么样我不管,现在既然已经确定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瑞瑞,我就不可能再袖手旁边。”
“我不会再让她有这种想法。”褚臣抿唇。
“还有,”谢渊看了他一眼,“瑞瑞的事,你去跟叶非解释,我不管她对这件事是什么态度,至少出现在瑞瑞面前时,她必须是高兴的,否则你和她都不必再出现在瑞瑞面前。”
“谢总,”褚臣知道今天的事责任在自己,所以谢渊前面几次咄咄逼人他都忍了,直到此刻谢渊说不准他再见纪瑞,他的声音才冷下来,“谢总大概是忘了,瑞瑞是我和叶非的女儿,我们俩才是她最亲的人。”
“最亲的人,你们养过她一天吗?”谢渊喉间溢出一声轻嗤,目光愈发凛冽,“二十年后的你们才是她最亲的人,至于现在的你们……不过是占了血缘便宜的陌生人而已。”
说罢,不给褚臣反驳的机会,直接抱着纪瑞大步离开。
褚臣看着他略微颠簸的背影,眉头渐渐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