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素俯身,微凉华丽的嗓音很低声,“你若招供,我便将常山王世子的尸身还给你。”
卢王妃几乎是蓦地抬起头,一直平静无波死水一潭的眼睛波澜骤兴,呼吸瞬间就粗重起来了。
裴玄素微笑淡然,他的母亲是不爱他,但爱哥哥,他从小看着,他太知道一个母亲能有多么疼爱她的骨肉。
常山王府王子嫡庶十几个,但卢氏所生的只有一个,就是死在龙江的常山王世子楚祥。
他靠回太师椅,不紧不慢道:“只要你说了,我可以将你娘家剔出来,甚至可以帮你剪除有可能潜在的钳制,让你们回归市井,如何?”
卢王妃一下子扑上来,枯木逢春一般眼泪哗哗,“我没有娘家,你不用管他们!只要你愿意把祥儿还我,我什么都能答应你!”
卢王妃娘家普通,世子就是为了给她挣地位,才毫不迟疑豁出去练武当刺客的。
卢王妃什么都不求,只要能把儿子尸身还给她入土为安,她就算马上死,她也愿意。
“说!”
卢王妃使劲抹了泪,“我知道的其实不多,我娘家普通,他什么都不告诉我的。”
但到底掌管王府后宅这么多年,王妃吐露出一个重要线索:“就在你们动身前往龙江前的那几天,九月初一晚,戌时上下,府里从侧门抬进来二十几个沉重的红漆大箱。”
很重很重,“得七八个人一箱,用滑轮拉进来的。但至于拉去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前些年我不知道,但这五六年间,不管以前在常山王府,还是今年在东都,经常有这样的重箱出入,有时候一年得有十几二十次。”
楚祥习武天赋展露,被选中为刺客领队备用之一,卢王妃在后院才渐渐有了体面,紧握中馈,但她知道的就这五六年,多的就不知道了。
其余其他的,什么人员进出,都没有这条线索有价值,裴玄素和韩勃对视一眼,裴玄素吩咐冯维和房伍记录卢王妃的口供和处理后续,他立即起身,率先往隔壁大院行过去了。
隔壁大院满满对着账册文书,常山王府内所有账目都在这里了。
沈星也在里面。
她正坐在书案后在认真翻看账目,一本账册看到尾巴,她皱眉在思索什么,一见裴玄素,连忙站起身迎上来,“二哥。”
“嗯。”
一听见她的声音,裴玄素心情总会好转,屋里一大堆账房算工,埋头辟里啪啦,徐芳他们在检查巡视,别看徐芳几个五大三粗汉子,实际心思细腻,算账也会。
徐喜也回来了,伤势不重,他自己在家闲不住,还带来家里的消息。
“明哥好着呢,能吃能睡,就是抱怨无聊想出门玩耍,李管事不给他出去。”
她跑过来,用很轻快雀跃的声音说着。
方才染过的鲜血和心中阴霾仿佛被一下子拂拭去了。
裴玄素不禁笑了一下。
一个她,一个裴明恭,他心中仅有柔软的地方。
从她嘴里说起裴明恭,他不禁微笑了起来。
“他是这样的,见天儿淘气。”
裴玄素问她:“今早可有什么收获吗?”
他在屋里走了一下,在放置画像图册的大缸站定。
沈星亦步亦趋,她很努力很有干劲的,也觉得发现了一个问题,裴玄素微笑看她,鼓励道:“你说,说错了二哥也不会取笑你的。”
于是沈星就说了:“唔,”她环视了这屋里一圈,“我觉得,这些账目应该没用的,大概已经被常山王清理过的。”
前头宦卫们的前期工作做得很好,屋里账目分门别类,一堆一堆按种类时间日期拜访整整齐齐,前院后院,采买、人情来往,公帐私账。
沈星大致看了一下,她发现私账很少,基本没什么有用的东西;她又抽了几本其他公帐,自己打算盘算了一下,发现这账目是正常的,原始本,陈旧涂改都有,有些管事的贪墨痕迹在,汇算完全没有问题,不是藏头账目那种。
她有点忐忑看裴玄素,所以她判断,常山王真正的私账不在这里的,这屋子是没有用的东西。
裴玄素在屋里走了一圈,翻捡了私账和几本公帐,他抬头,夸赞笑道:“星星说得不错。”
沈星握着手在紧张等着,一得到裴玄素赞同,她高兴得不得了,连脸都胀红了。
“真的吗二哥,真的吗?”
“真的。”
实话说,裴玄素有点惊讶的,沈星在文牍和账册方面确实很熟稔很敏感很有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