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提辖司两监和整个钦差团动静那么大,偷铜偷铁的消息根本掩不住,瀛州鹰扬卫不管心内有鬼的少数人或其他大量人,人心惶惶是必然的。
绝大部分人不知情,但他们都参与了搬运啊!
两宫对碰,这么大的阵仗,可以说是碰之则死,扑簌簌掉落一地炮灰那是必然的!
底层人死了就死了,根本连个名字都没人记上。
恐惧、害怕、惊弓之鸟,这时候要是有个认识的人害怕得直接跑了,绝对能引起雪崩的效果!
夜色冷冷,裴玄素淡淡道:“届时,整个瀛州卫就会哗遁,逃营。”
这是军规大忌啊!
一整个瀛州鹰扬卫从上到下一网打尽。
十六鹰扬府是轮宿制的,中层和上层的将领们都是每隔几年就论调一次,各卫千丝万缕上下左右的关联。
严刑拷打之下,什么问不出来?
瀛州鹰扬卫作为十六鹰扬府的重要组成部分,瀛州鹰扬卫整个垮了,十六鹰扬府还会远吗?
这于裴玄素将如探囊取物一般。
司礼监提督及御马监监司梁默笙,这个中年权宦一直抱臂盯着,这时双臂骤然一放,一击掌,他不禁大喜过望:“好小子,够狠,够绝啊!”
果然不愧是那金家堡一计退八千狄骑,人称智计无双裴上清的前任沛州刺史裴玄素啊!
果真不同凡响!
灯光下,裴玄素垂了垂眼睫,他大概能猜到梁默笙想着什么,只是昔日与现今对比,对他处境而言是一个最大的嘲讽。
梁默笙是人精,他如今当然不会嘲讽裴玄素,隐下不说,裴玄素就当不知道。
梁默笙击掌叱道:“小的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我来人!”
三人迅速将事情安排下去。
……
夜风徐徐,马蹄疾疾激起滚滚扬尘。
该安排的已经安排下去了,接下来要做的是等待消息。
裴玄素和韩勃梁彻带着人换了两次装束,飞马折返铸造局临时行辕,趁这段时间略作休憩。
回到铸造局的时候已经天亮了,他途径沈星等人休息的排房,不由得顿了一下,抬目往那边望了一眼。
晨光下,监察司女官休息排房一带已经苏醒动了起来。最边缘的那个小屋子的西窗下,也有了她斯索轻动的动静。
他盯了西窗下那个位置半晌,才遏制敛下视线,快步往他的指挥大房方向行去。
裴玄素一觉睡到午后,醒来时,沈星已经到了中午轮班吃饭休息的时间了。
他在指挥大房的内间睡觉,清醒的时候,就望见内间门帘一侧的小几上放了一汤盅,用棉套子套着,他探身伸指进棉套触了触,还是热的。
沈星去食堂吃饭的时候,见有山药鸡内金炖瘦肉的汤。裴玄素上辈子胃不好,估计是家变时在大理寺和诏狱熬伤的,他现在对她好,她记在心上,见了这个对胃好的汤,赶紧拿汤盅舀了一盅,就说是自己爱喝的,东西提辖司的人不往外露弱点的规矩她前世就知道了,这也是上辈子裴玄素一贯的习性。
沈星轻手轻脚进来,也不敢大动作怕扰了裴玄素睡眠,自己在裴玄素的太师椅上坐了,正在看信。
她听见里面有动静了,等一会,裴玄素略整理一下披上斗篷端着汤盅撩帘出来,她才赶紧把位置让出来,自己溜溜拖了个圆墩子在书案一侧坐下。
裴玄素胃不怎么好,冯维听见动静已经去提饭了,沈星乖乖等着,等裴玄素把汤慢慢喝了,饭也吃了,两人聊一些其他事情,等他吃好了饭,她才赶紧说:“二哥,我真不能一起吗?”
对赵关山是那样说,但对沈星裴玄素又是另外的态度。
“别去了,”他轻声细语,但态度坚定,说:“铸造局案就够你忙的了。”
铸造局一案牵扯出大量衍生案件,光目前最远已经涉及到湖广一带的布政衙门,那是正经官场,钦差团里太初宫或非太初宫的大量官员现正干为此忙得不可开交。
沈星身份跨监察司和东西提辖司,又有好的身世出身,她干这个,收拢人心,正好合适。
他细细给她分析其中的好处,又指导几句她该怎么着手,末了,他说:“至于你那名单,交给我……和那个谁便好。”
蒋无涯的名字在他齿间一个囫囵,到底没吐出来。
裴玄素终究没忍住,顿了一下,他端起茶盏貌似不经意,问:“那天,你去那边干什么?和那人说什么了?”
说起这个,沈星先是高兴:“我和景昌见面了!二哥二哥,我告诉你,景昌说想设法从暗阁出来了!他说不复爵也罢了,他现在也有些回归市井就好的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