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蛇人愈发沉默,祂的眼神低垂了一瞬,良久后,祂的嘴角微微翘起,从那厚重的神性之中挤出了一丝费舍尔熟悉的人性,
“费舍尔,你总是这样能洞察别人的思想,所以那些女人的想法才能被你猜到,变得和你纠缠不清。”
费舍尔张了张嘴,因为此刻当祂开口的时候,似乎已然印证费舍尔的推测是靠近真相了的。
“……不过,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米哈伊尔。或许我是,或许,我是全新的、被异化成功了的哈蒙哈蒙,这两者并不矛盾,反正现在也并不重要了,因为,我快要死了……”
“你……”
“当年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祂吐了吐信子,转头看向了仪器的方向,
“你说得没错,大卫原本就是这样诞生的,至于之后为何他又重新变回了会受到断网影响的初级智能,这全然是我的过错……其实当年自从战争开始的时候,我体内的混乱就开始躁动不堪。在这样的过程中,我对祂愈发了解。”
蛇人抬起了手,为费舍尔描述起了一位神祇的存活方式,
“哈蒙哈蒙的权柄注定了祂会不断发生彻底的质变,祂的记忆被封存着,可身体和意识却会不规律地改变。对祂而言,这种改变就和我们死亡没什么区别……一个新的哈蒙哈蒙刚刚从彻底的质变之中诞生,还未等祂学习和了解祂过去的记忆,祂便又可能会因为权柄而发生质变,等于又失去一次,一切清零……”
费舍尔张大了嘴,仔细听来,他竟然觉得哈蒙哈蒙这位神祇的生态就像是,
“一位朝生暮死的蜉蝣。”
“是的,所以无论是哪一位哈蒙哈蒙都穷尽一切寻找着【不变之物】,祂加入梦幻的盟约入侵这个世界也同样是因为如此。”
“可是,这无法解释你为什么和祂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从一开始我知晓了祂的存在之后,我便知晓了祂追寻的东西。只是我太肤浅,也只是将祂当作对抗的混乱,就这样一直与祂彼此消耗……直到神话战争的形势愈发严峻。我时时刻刻挂念着米迦勒的安危,我不忍看着他在战争之中受到伤害,我不忍失去他……
“可最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母神降下的伟力将圣域倾覆,他在其中受到了巨大的创伤,回来灵界我的身边时,他已经……”
蛇人的眸光跃动,费舍尔也不免看向了那白色菌丝下方出现的米迦勒与米哈伊尔的虚影,正如先前他们所看见的那样,米迦勒断着臂、全身伤痕累累、身后的虚幻光翼纷纷断裂,头上的光环也变得极其黯淡。
这是,将死之兆。
“我看着他那气息奄奄的模样,我简直不敢置信,我无法接受他的离开,完全无法……你知道他陪伴了我多久吗?七千年的光阴,七千年啊……他早就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了,为了他不能离开,我愿意付出一切,放弃一切……所以当时,我想出了一个办法,只为了能救下他,哪怕只是他的意识。”
看着那景象,费舍尔的眼瞳微缩,他忽而想到了什么对蛇人说道,
“你……该不会当时打算如法炮制,将米迦勒的意识复制装入大卫的身体之中吧?”
“……没错。”
蛇人闭上了眼睛,对费舍尔坦诚说道,
“当时的我慌了神,我实在是不想失去米迦勒,为米迦勒的意识腾出了躯体,我便将在另外一个避难所的大卫的意识备份上传,重置为了和以前没什么区别的人工智能。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越焦急,我体内的混乱就越是活跃……异化病毒因此诞生,从我的四面八方蔓延开来,不仅是这个避难所,连同网络也成为了它传播的渠道。
“眼看着就要将米迦勒的意识上传,可就在那时,米迦勒清醒过来了。他看着我为了救他将大卫的意识重置上传到了网络,看到我为了救他不管不顾已经蔓延开来的混乱……他却只是看着我,用那一双让我魂牵梦绕的眼睛看着我,告诉我他的选择……”
“轰隆隆!”
四周的崩塌声愈发剧烈,灯光也开始变得忽明忽暗,将眼前蛇人的身影打得忽明忽暗起来。
就在这诡异的时刻,远处那菌丝之下,两人相拥的景象突然好像活过来了一样变得生动。
上方的菌丝也不断振动,仿佛轻车熟路一样地模拟起了当时的声音。
费舍尔首先听到了米哈伊尔的声音,
“我不能失去你……我……我已经将你看作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已经经不起任何的变化了……如果你死去,我宁愿和你一起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