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各布的父亲因帮派斗争而死,他带着母亲和妹妹离开了家族。离开家族并没有那么容易,雅各布告诉麦秋宇,为了和家族决裂,他硬生生扛下一颗子弹。子弹嵌入关节,让他步履蹒跚。很长一段日子里,他依赖镇痛药物,上瘾到无法自拔。妹妹和母亲用毛巾把他的手绑起来,丢进阁楼,听着他撞墙的闷响和哀嚎,在哭声中不断祈祷。
从汗水和眼泪里,他终于熬出来,重新做人。他喜欢烹饪,尤其喜欢西班牙菜,在后厨跑腿几年,终于等到上手的机会。那是他最好的日子。他做菜,也做司机,妹妹成绩很好,说不定可以去读医学。麦秋宇给他的小费,是他出租车司机生涯中收到的最丰厚一笔。他们变成朋友。麦秋宇资助了雅各布的妹妹去国外读大学。
一年后,餐厅被翠斯特收购。年轻的翠斯特,一个热爱生活、无所事事的女人,作为帮派首领的情妇,她什么都有,爱情,枪支,富人区的别墅,以及她唯一的儿子米格尔。
米格尔和麦秋宇年级相仿,雅各布又比他们大出六岁。为了见到翠斯特私藏的黄金手枪,麦秋宇不顾雅各布劝阻,独自来到赌场,从早坐到晚,从早赢到晚。所有赌徒都跟他下注,使赌场损失严重。
翠斯特要杀他,雅各布替麦秋宇求情,甚至愿意赔上性命,只求翠斯特放麦秋宇一马。
千钧一发之际,米格尔出现了,他提出要和麦秋宇比拼组装枪支,如果麦秋宇赢了,他愿意求母亲放麦秋宇走,并让他如愿,看到那把黄金手枪。
两把三十三发子弹的□□18,米格尔慢麦秋宇一秒。
只一秒。
险胜。
全场安静,雅各布跪在地上,被枪口顶着。麦秋宇看似冷静,实际心脏狂跳,他放下手枪,直视米格尔的眼睛。他不怕死,他只怕有人为他而死。下一秒,俊朗的墨西哥青年哈哈大笑,一把揽住了麦秋宇的肩膀。后来麦秋宇再来墨西哥,或许是为了给儿子找乐子,翠斯特每次都会这样为难麦秋宇一番,只不过再也没有动过刀枪。
但她最爱的小儿子的野心,已经不在和一个外国人比拼组装枪支上。
八年过去,米格尔死了,翠斯特失去了最爱的小儿子,雅各布的脖子上出现了针眼。
没有米格尔,翠斯特也不必为麦秋宇留情面。
人心易变,墨西哥已经没有麦秋宇的朋友。
麦秋宇把车开得像在飞,双手紧攥方向盘,用力到关节发白。
已经离开酒店十分钟了,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陈麟声戴了顶冷帽,把显眼的银发包得严严实实。车窗外的建筑飞驰而过,像忽然想起什么,他坐直身子。但他没立马开口,因为麦秋宇脸色太冷。
麦秋宇看他一眼,说:“想说什么?”
“翠斯特知道雅各布知道他的的事吗?”陈麟声吞掉了吸毒二字。针眼在脖颈上,已经是在用命享受堕落的剎那,挽回无望了。不然麦秋宇也不会连问都不问,直接转身离开。
麦秋宇思索片刻,讲:“翠斯特从前不许手下的人碰毒碰赌。”
“米格尔去世的事,我们去赌场之前,雅各布提起过吗?”陈麟声又问。
“没有,”麦秋宇说,“这就是问题所在,他明知道翠斯特可能会”
话说到一半,他不再说了。
想到顶在陈麟声身上的枪里真的有上膛的子弹,他久违地后怕。犹如十八岁时闯进翠斯特的赌场,以为墨西哥□□不敢杀一个外国人,然后发现,他天不怕地不怕的胡闹,很可能会害得一个母亲失去儿子,一个妹妹失去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