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戴鸭舌帽,露出未施粉黛、素素净净的一整张脸,衣服也跟那会儿不同,换了一件黑底白色小碎花的无袖背心,衬得皮肤越发的白。她盯着左手握的手机,不知在看什么,眼睛亮晶晶的。
凝脂点漆,是此刻周景元的脑海中唯一出现的词。
他直接走过去,顺手拖了旁边的一张小板凳坐下,本就狭窄的位子更显逼仄。梁昳刚想劝人另觅空桌,一抬眼,看见来人。
好脸色自然是没有的,瞥一眼便重新低头看手机,还将座位再往里挪了挪,手机也朝自己面前拿得更近了些。
周景元挑了挑眉,道:“这么巧?”
“不巧。”梁昳脱口而出。
“景元来啦?”老板正巧从厨房出来,见他俩在说话,笑着怪梁昳,“怎么不早说跟景元是朋友啊?”
梁昳直杠杠回一句:“不认识。”
老板见得多了,当小年轻闹别扭,也不多话,笑呵呵地问周景元:“还是老规矩吗?”
“好啊。”周景元从筷筒里取出筷子,看着梁昳,慢悠悠地说道,“那就认识一下——周景元。”
梁昳把碗朝自己身前移近些,看也不看他一眼:“不好意思,不想认识。”
“进了同一家面馆,坐了同一桌位子,这就是缘分。”
“没必要硬攀交情。”她哪里有什么好话说给他听,只想快点把人打发走。
“你跟我都是随机选择,偏偏选了同一家店。既然你不承认‘缘分’,那我们正好拿‘随机性’来探讨一下。崇新区辖五镇两乡,光这条街的面馆少说也有十家,进同一家的概率不会高,而现在我们偏偏坐在了同一张桌子上。”他捏着一双筷子在桌上“笃笃”敲两下,笑,“你说是巧合还是缘分?”
身高手长的人一来就占了大半的位置,遮去光线不说,还在人面前长篇大论谈“随机性”和“概率”,梁昳很难忽略他的存在,抬眼看他,恰巧望进那双带笑的眼里。褪去暴躁与不耐的人柔软了几分,仍是傍晚那身装束,浅蓝色衬衫的衣袖被挽到手肘处,吊儿郎当敞着两条腿,典型的公子哥模样。
平心而论是好看的,只是,即便是英俊的公子哥,梁昳也不想理他,安静地捞完最后几根面,点开手机微信。
周景元见状,立刻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来,亮出二维码:“加个微信。”
梁昳看到一只手伸到她手边,视线所及的除了自己的扫码框,还有旁边亮着的手机屏幕。她微微倾斜一个角度,“嘀——”一声轻响后,她按了几下,朝正给周景元端面来的老板说:“钱付了,您看看。”说完,站起来穿过人声嘈杂的面馆,走了。
周景元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不气反笑了。
梁昳故意在街上兜了一圈,确认没人跟着,才回了宾馆。上楼前,她在隔壁的小超市买了瓶洗面奶和宝宝乳,打算将就一晚。
回到房间,她在微信上跟向阳花助学联盟的负责人反映了段小静的情况,并申请了临时救助金,用以帮助段小静和爷爷、弟弟度过眼下的困难。
而另一边,周景元也在面馆等到了余田的调查反馈。
“段小静是张奇瞒着上面私自招进仓库的。”余田饿得不行,狼吞虎咽前先拣了重点说。
张奇是厂里的元老张叔的侄子,以前在销售部,后来被调到了人事部,负责招工。很多车间的工人都是他负责招进车间的,手上不能说很有权利,但是对于想进入远星工作的人来说,张奇是他们必须要巴结的对象。
周景元示意他先吃,提出自己的疑问:“怎么瞒?不说别的,光工资表这一项就对不上。”
“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个别人的身份证,弄了份假资料。”
“嗬!”周景元冷笑一声,到底是小看了张奇,不过,“区区一个库管,值得他兴师动众费这么大劲招进去?”
“听说,只要是从他手里进去的,他都承诺高于别人的薪资。”
没有人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他的如意算盘自然不难猜到,这其中的门门道道,周景元一眼看穿。
“回扣真好吃啊!”周景元翘着二郎腿,看余田把一碗面唏哩呼噜咽进肚里,还有疑问,“我好奇的是,他怎么看得上这点儿钱?”
“一人一点,积少成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