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裂缝自钟楼延伸至湖岸,从中升起一座倒悬的塔,塔尖插入大地,塔基悬于空中。塔窗内,影影绰绰坐着许多人影,全都闭着眼,嘴唇微动,仿佛在默诵什么。
哥布林首领跪下,其他哥布林也随之匍匐。
“那是……最初的图书馆。”它颤抖着说,“不是建筑,是集体意识的投影。当所有讲述者同步时,它就会显现。”
“可它upsidedown(倒置)……”
“因为世界颠倒太久了。”首领抬头,“真实在下,谎言在上。现在,该翻过来了。”
我猛然想起梦中那个虚空图书馆??漂浮的人影,化作书脊的尸体,还有戴兜帽的我。
那不是未来。
那是此刻的倒影。
我咬破舌尖,强行中断叙述。鲜血喷出,溅在钟身上,那些“记得”竟开始蠕动,重组为新的词:
>**“我不愿记。”**
>**“请让我忘。”**
>**“杀了我,别让我再说。”**
我瘫坐在地。原来不是所有人都渴望真相。有些人宁愿被谎言囚禁,也不愿承受真实的重量。
老妇人走到我身边,轻轻抚摸我的头:“你看到了吧?讲述从来不是救赎。它是刑罚。每一个说出真相的人,都会变成下一个需要被讲述的故事。”
我抬头看她:“那你为什么还要等我来敲钟?”
“因为我必须相信,”她微笑,“总有人愿意接过铜锤,哪怕手会烂,心会碎。”
她转身走向最深处的一口小钟,直径不过一尺,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眼泪结晶。她用手掌覆住钟面,轻声说:
“这是我女儿的钟。她八岁那年,背错了创世歌的第一句。于是他们把她吊在城门上,让乌鸦啄食她的舌头。可到死,她都没改口。”
我浑身发抖。
“她说的是什么?”
“她说:‘世界始于一声哭泣,而非神谕。’”
钟轻轻一震,发出极细微的嗡鸣,像婴儿初啼。
我忽然懂了。
这些钟,不是纪念。
它们是**控诉**。
每一口钟,都封存着一个被抹杀的声音。而钟声,就是让这些声音重新刺穿谎言的武器。
我站起身,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向那口巨钟。
“我要再敲一次。”
“你会死。”老妇人警告。
“也许吧。”我握紧铜锤,“但至少,死前能听见更多声音。”
我撞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