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持续飘雪,他们一连在这里待了好几天。吴邪清醒的时间开始逐渐变长,张起灵确认他的状况是彻底稳定了,恢复只是时间的问题,不由稍微松了一口气。这段时间里吴邪非常沉默。并不是因为无法发出声音,他似乎是有很多东西想要询问,但好像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所以一直在沉默中整理自己的思绪。人皮面具下的张起灵也继续扮演一个沉默寡言的负责伙计,直到有一天睁开眼睛发现吴邪并没有在房间里。他知道吴邪是在门口。吴邪已经恢复了不少,但依旧行动不便。当他艰难且缓慢地往门口挪动时,张起灵就已经察觉到了。吴邪虽然移动得非常慢,动作却放得很轻,张起灵明白他是不想惊动自己,于是依旧闭着眼睛。直到吴邪在门口坐了半个小时,张起灵觉得外面太冷他待得过久,这才如同刚睡醒一般,睁开眼睛起了身,走出房门。今日雪已经停了,难得放晴了一些。之前连续下了一段时间的雪,此时外面是一片苍茫茫的白色。吴邪坐在门口的石头上抽烟,裹着张起灵给他换上的大衣,这件外套颜色不深,甚至可以说得上是鲜艳。吴邪坐在一片白雪之中,就如同白纸中一点显眼的颜料晕染。他叼着烟,微垂着眼看向不远处的溪流,面无表情,看不出在想什么。有光穿过他的睫毛缝隙,打下很淡的一点影子,偶然呼出的热气和烟气让他的脸庞显得有些模糊。吴邪的衣服裹得并不严实,从张起灵的角度可以看到他露出来的脖颈,修长且线条极其优美,只是此时一条狰狞的伤口从其间穿过,上面缝着并不整齐的线,创口处已经隐隐开始结出较深颜色的血痂。张起灵走到吴邪身边。听到脚步声,吴邪转身朝他扬了下手里的烟,然后冲着屋内的背包努了努嘴。他是从装备包里面翻出来的,张起灵并不多说什么,只是走近了一些,垂头看吴邪脖子上的伤口。吴邪看着他,眯了眯眼,抽完一根收起了烟盒,然后拍了拍旁边的石头,示意对方坐下。张起灵坐到他旁边,吴邪拂了拂面前的积雪,隐隐露出其下深色的地面,开始写字。吴邪写得一手漂亮的瘦金体,此时字迹落在积雪上倒有了一种别样的韵味。吴邪写道: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什么问题?”张起灵问道。吴邪转了转眼珠,似乎是思考了一下,然后他继续写道:我在想,有一些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会不会存在着突然发生的可能性。写到这里,他好像是觉得在雪上写字有些凉,缩了缩手指。张起灵看到他的动作,冲他摊开自己的手掌。这些日子吴邪躺着养伤时,很多时候都是直接在张起灵手掌上写字交流。吴邪的视线似乎又在张起灵的手指上扫了一眼,随后开始在那摊开的掌上写字。他的指尖刚碰过雪,触到张起灵的掌心时带着一丝凉意。吴邪不再继续刚才那个话题,非常缓慢地用手指划着张起灵的手掌,写下一句话:你像我认识的一个人。他抬头瞥了一眼张起灵,眼神若有所指,停顿几秒,又继续写道:但老实说,你们又不太像。张起灵投去询问的眼神,吴邪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气音,似乎是在笑,然后张起灵感觉他的手指用了些力,带来了一点发痒的触感。吴邪一个字一个字地写道:大概你是一个尽职又耐心的护理工,看起来比较有人情味。张起灵沉默片刻,他知道这个话题此时已经可以结束了,但还是抬头继续将探寻的目光投向吴邪。仿佛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吴邪突然勾起嘴角,笑了起来,随后把张起灵的手往他那边扯了扯,勾着嘴继续写道:我认识的那人,跟头万,和你一样,都姓张。他停下来抬头看张起灵,嘴角弧度又往上抬了抬,带上了调侃的味道和毫不掩饰的刻意感。吴邪写道:那人是个秃子。犯了点事,进去了。现在这王八蛋还在关禁闭。好像是突然心情好了很多,他从鼻子里笑出了声音,继续道:当然了,他是张秃子,你头发现在比我还多,你是张不秃。你们两个,能一样吗。写到这里,吴邪收回手,似乎打算结束这个话题。他拍了拍袖子上的烟灰和积雪,打算撑起身回到屋子里去。看他一副步履不稳的样子,张起灵摇了摇头,起身将他的胳膊架在了自己肩膀上,几乎是扛着他往屋子里走去。吴邪又看了张起灵一眼,手好像无意般地拂过对方的侧脸,最终安静地搭在了下面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