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台电话。此时那电话正在持续不停地响着,混在沉闷的雨声中,愈发显得刺耳。吴邪停住脚步,他看了一阵,转身走回屋里来到桌子前。电话款式非常老旧,是上个世纪家庭使用的座机,他低头看着,想起张起灵和那达的话。只有村长家里有电话。这也是整个村子和外界的唯一连接点。电话声还在继续响,站到屋中,那种响亮而尖利的铃声更加明显地在耳膜周边回荡,异常聒噪,仿佛一声一声响在人的脑子里。吴邪冷眼看着,随后抬手接起了电话。在他接起电话的一瞬间,声音戛然而止。周围陷入一片死寂,只余下窗户外面朦胧的雨声。半晌,吴邪耳边传来一个声音。那声音他听过好几次,温和,语调沉缓,如同一个熟知的和蔼长辈。对方说:“客人,急着走?”吴邪面无表情地听着,并未回答,紧接着伸手挂断了电话。他转身面向门口。雨声渐大,雨点伴随着哗啦声,一下下砸在冰冷的玻璃上。吴邪看着那个方向,说:“村长,告别仪式未免太隆重。”只见外面的栈道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密密麻麻站满了人。那些都是村民,他们直挺挺地立在模糊的雨幕中,在阴沉的天色里,如同一片随时会消失的黑影。雨水把一张张长相各异的脸打得苍白,所有人无声地注视着吴邪的方向,嘴角上扬,脸上带着夸张的笑。村长站在人群的最前面,他的头发被打湿贴到脸上,却连雨水都不去抹一把,只是像刚见面时一样,带着笑容,关切地对吴邪说:“怎么要走,是有不周的地方?如果缺什么告诉我就是。”吴邪仿若未闻,斜眼回看向电话。他俯身把桌子后面的电话线扯出来,看着线上的断口:“这电话太旧,得换了。”刚才电话响个不停,但在接起来的瞬间,吴邪就察觉到这电话并没有接通,线是断掉的。村长的声音不是从听筒中响起,而是从屋外。“无妨,村里不需要这个。”村长笑道,往前跨出一步,雨水顺着他的裤腿不住往下流,“啪嗒”在地板上染出一片深颜色的水渍。他背光径直走向吴邪,表情在阴影中逐渐变得僵硬,仿佛戴着一张面具。“另一个人可以走,他不属于这里。”村长在吴邪面前站定,他看着对方不为所动的表情,语气依旧轻缓,“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因为你属于这个地方。你可以留在这里。”吴邪闻言,突然露出一个笑容:“但我上年纪了,一听不得说教,二不喜欢别人命令我。”说话间,他突然从那种漫不经心的状态中切换,一把抓住对方试图伸到他胳膊上的手,朝后背一扭,同时抬脚往对方膝盖上踹去,一个擒拿将其按倒在地上。他膝盖抵着村长的背,从自己的后腰掏出一把枪,提起对方的头,将枪口抵到男人的太阳穴上。村民依旧站在门外,不为所动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村长被枪抵着头,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几声笑:“你没有子弹。”吴邪低头看他,故作惊奇:“你们活得这么原始,还知道枪。”说着,他的手往里用力压了几分,突然毫无征兆地扣动了扳机。只听啪的一声扳机响动,同时吴邪嘴里配了一个音:“砰。”村长连动都没动一下,他说:“看,我们并不畏惧这些。斗争、伤害、尔虞我诈,我们已经远离了这些,你也可以远离这一切痛苦。”说到这里,他的情绪才似乎高涨了一些,往上竭力扬起头:“我们在找一个不一样的梦,这个梦可以让我们读懂更深层次的东西,但这么多年来,我们记录了无数个梦,却始终没有找到。”“你是独特的,我相信你的梦一定能指引我们到达迦陵频伽的世界。”吴邪垂着眼安静地听着,一边听一边腾出一只手往口袋里摸,直到村长说完,他开口:“怪不得那天晚上有人想请我睡棺材。哦,找到了。我以为在树海打完了,果然还是给自己留了一颗光荣弹。”他松开擒住村长的手,啪嗒几声上好子弹。吴邪说:“找错人了,老子从来不做这种梦。”伴随着说话声,他毫不犹豫地抬手,对着天花板开了一枪。只听“砰”的一声脆响,头顶的天花板猛地炸开一片尘土。尖利的枪声瞬间穿透沉闷的雨声,在山谷里回荡开来。村长这时才露出一个有些迷惑的表情,他趴在地上,看向依旧带着木然微笑站在原地的村民,说道:“没用的,他们不会害怕这些。”“我当然知道,毕竟有些人脖子错位了都不痛不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