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陈麟声说。
“没关系,”那人答。
陈麟声低着头,迈步要走。
“ricky的性格就是这样,你不要放在心上。”那人侧身站在阶上,语重心长地说。
陈麟声顿了一秒,快步离开。
等他再醒来时,已经是在自己的住处。枕边放着一枚戒指,镶嵌的蓝宝石像一片波光粼粼的海洋。
七天后,检测报告有了结果。自杀,没有外伤,鉴定为有血缘关系。陈麟声抓着一页页纸看了又看,看到最后,几乎能在心里默背。而这时,他又很想把那些单词都忘掉。叔叔问陈麟声,是葬在加拿大,还是带她回港岛。
陈麟声的手伸进口袋,握紧那枚戒指。他已经没有眼泪。
他很想带妈妈回去,让她和爸爸葬在一起。可当初她宁愿抛下他也要来到加拿大,她真的想回港岛吗?他选不出。
叔叔没有给他建议,他已经是大人,他要开始做决定。即使在此之前,他做过的决定大多愚蠢。他想到一个人,他忽然有点想问问他的意见。但这种想法只闪了一瞬,就如石子一般沉到海底。自那天以后,他和他再也没见过面。
棺木沉进地下,叔叔放上一束白玫瑰。土一层一层撒上去,渐渐将花束覆盖。
陈麟声握紧着那枚戒指,掌心潮湿。
他终究没把戒指归还给妈妈。随棺木下葬的,是他穿过的一身旧衣服,迭得整齐,像他儿时一样依偎在妈妈身边。年轻的他埋葬了儿童时的自己。
叔叔拍了拍他的肩膀,问:“要不要跟我留在加拿大。”
陈麟声摇了摇头。
施简被父亲体罚,在雨里站了一晚上。施岩仲故意发视频给他,男孩嘴角肿肿的,渗着淤青,低头站在墙角,坚决不肯看镜头。
陈麟声知道,施简怕他心软,故意不露出湿红的眼睛。
但他不能如施简的愿,他要回港岛去。他跟施岩仲说,自己在这里处理一些事,还需要一周,只一周就回去。施岩仲要跟他比谁心更狠,施岩仲赢了。
他总是赢不了。
陈麟声去自首,警察打电话给麦家,麦家说他们没有丢东西,也没有谁报过案,说自己丢了一枚蓝宝石戒指。他愣了,警察耸了耸肩,看他像看有幻想症的疯子,将戒指归还给他。
离开之前,陈麟声将戒指包好,写下地址托老裁缝寄走。老裁缝问他有没有别的话要说,他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在机场,陈麟声回头望了又望。他其实很希望警察突然追过来把他带走。
但直到坐上飞机,都没有人追来。
麦秋宇追来港岛,也是一段时间后的事。他走在下班路上,忽然被人拉进车里。
车厢里,麦秋宇问:“只要你告诉我,有一瞬间,有一秒钟,不是为了那枚戒指,我都可以原谅你。”他抓着陈麟声的肩膀,手指几乎要嵌进皮肉里。
陈麟声疲倦极了。他看着麦秋宇,明白自己只要说出爱,说出喜欢,就能蒙获大赦。可他不想说。他实在不想说。其实本来也是这样,他根本不爱,不喜欢,他就是为了那枚戒指,从一开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