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陈麟声不想再浪费时间,他说:“我偷你东西,所以得到报应,我自作自受,我爱你,得到你这样的爱,我也自认倒霉。”
他忽然想起若干年前在加拿大遇见的那个命不久矣的男人,想起那张字条:人类拥有无数可以摒弃爱欲的方法,若是如此情况下,还愿意爱一个人,无论今后要踏足什么样的地狱,都是其咎由自取。
十八岁的陈麟声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可从他读过它的那一刻起,它就已经镌刻在脑海之中,只等一次失败的爱情将它擦拭,让每一个单词都明亮而清晰。
“你总问我想要什么,ricky,我告诉你,我想要安定的生活,”陈麟声替麦秋宇拨出了掖在里侧的领子,“我其实也想问你,你想要什么?”
“……我。”麦秋宇看着陈麟声的脸,一时说不出话。
在他的印象里,陈麟声一向话少。天台上带着泪痕的剖白,已够麦秋宇喝酒喝到不分日夜。
而此刻的陈麟声,平静到他心惊。
看他的样子,哪里还看得出当初被他指出故意讨好自己时的羞怯。他自认为今天说爱用尽浑身力气,可陈麟声却轻飘飘的,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你想要什么都跟我无关了,你不要再可怜我,”陈麟声收回手,“我也不想再可怜你。”
转身离开时,他抛下最后一句:“ricky,我们扯平了。”
大步离开,离麦秋宇越来越远,离白鸣越来越近。
白鸣松开手,妮妮便小跑几步朝他扑了过来。
陈麟声一把接住女儿,将她抱起。
白鸣跟在他身边,两大一小一齐向灯火通明的室内走去。
“他向你借钱?”白鸣问。
“没有。”陈麟声面无表情。他察觉到白鸣巧妙的试探和信息的穿达,只是他感到疲倦,不想应付。
“那就好,”白鸣说,“他被家里人赶出来,据说要断绝关系。”
上流社会的小道消息从白鸣嘴里说出来,可信度便提高三个点。
陈麟声脚步顿住。
他回过头,远远看见麦秋宇仍然立在花园中。看不清面孔,一动不动,像一根石柱。
原来如此。
失去一切时,就又爱他了。
人穷途末路时的爱最可怕,会将你当作救命稻草了。可假如你没能救得了他呢?又或者是你救他上来,他发觉前路坦荡,又不要你了呢?
陈麟声动了动嘴唇,终究没说什么。
他没有回到客厅,而是直接向白鸣说了再见。看到白鸣哮喘发作的那一幕,他对此人的好感胜过对他老板任骋云。
白鸣注视他良久,最后拿出一张字条,像是早就写好的:“这是我的私人电话。”
陈麟声郑重地装进了口袋:“有机会再见。”
妮妮抬起小手,朝白鸣挥了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