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油瓶的手僵了僵,又放了回去,随后他似乎是想了一下,抓着我胳膊的手放开了,改为拉着我的手往住所的方向走去。我手上全是凝固的血液和汗渍,他也不嫌弃。我安静地跟着他走,走回家里后他带我去卫生间把我的手洗干净。我看着他垂着头很专注地给我洗手,一时间心里还有点乐呵,心想小哥给服务,这是什么皇帝待遇。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了一声谢,走了几步准备回卧室,半晌又退回到书房那边,说:“小哥,今晚我们换个房间。”闷油瓶似乎想说什么,我摇摇头,把门关上了,然后坐到了书桌前,从抽屉里掏出了厚厚的一叠纸。纸上面写满了字,但全部都是些意义不明的句子和符号。这些纸有很多,不止我这边的住所有。我的计划从来都是记在脑子里的,并不会记录下来,这些东西只是方便我理清思路用。我坐在那里,又开始从头到尾理思路,不知道理了多久,抬头看到天都黑透了,于是站起身来打开门出去。外面亮着灯,客厅里没人,我往我卧室里看了一眼,也没人。我心头猛地跳了一下,冲到了卫生间和阳台,还是看不到闷油瓶的身影。我突然就有些慌了,我也不知道我在慌什么,最后钥匙都顾不上拿就想往门外跑,还没开门出去,就看到闷油瓶打开了门。他有些诧异地站在门口看着我,手上端着我平时吃饭用的饭盒。我直愣愣地停在了原地,憋了半天,吐出一句:“我刚刚出来没看到你人……”闷油瓶指了指桌子上,我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他给我留了张字条,上面说他出去一下很快回来。我把那张字条看了又看,又盯着他和饭盒,问道:“你吃过了吗?”他点了点头,把我按到桌子旁边,把筷子递到了我手里。我有些走神,第一次没握住,他很耐心地捡起来换了双新的,又塞到了我的手里。我心想,这已经不是皇帝待遇了,这是神仙待遇。我没什么胃口,往嘴里送了几口,也没吃出什么味道来。闷油瓶一直坐在我旁边,我顶着他的目光飞快把饭塞完,然后站了起来又想往书房走。但还没走几步,他一把逮住了我。“吴邪,你需要休息。”这是他第二次说这话,我敏感地察觉到这次的意思很不一样。于是我挣了一下,表示我还不想睡觉。他没理我,一把环住了我的腰,大力拖着我往我的卧室走。我又挣了几下,但顾及到他抓着我的手是之前受伤的那只,也没敢太大力,最后只能像条死狗一样被拖进了卧室。我躺在自己的床上,闷油瓶面无表情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我闭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现在我旁边坐着的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粽王,被粽王盯着谁还能睡得着,难道还指望着对方给你唱一首摇篮曲。最后我只能闭着眼睛装睡。闷油瓶的呼吸很轻,在黑暗中,我能感觉到他一直在我身边看着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他的手似乎伸了过来。“不要按晕我。”我奇迹般地知道他想干什么,往里面侧了侧头后说道。我不知道自己的语气里竟然有一点恳求的味道。黑暗中,闷油瓶没有回话。我感觉他的手还是伸了过来,但他没有往我脖子上按,而是停在了我的床沿,挨着我的手。我这才发现我的眼睛很酸涩,半晌我又开了口。我听到自己的声音还是平静的,但一些东西我无法控制,使得我的声音有点抖:“小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天晚上我说了很多,说了我现在的顾虑,以及将来可能的失败。我非常恐惧,我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我不怕一个人死,但现在我的身边存在着其他人。我的计划的崩盘会导致我身边的人的死去,这是我一直以来都非常害怕的事情。这些年来,曾经有无数次我想要示弱,但我知道不行,现在我却突然发现,我只是一直以来没有找到那个宣泄口。在我没有承担起这些之前,我不需要这个宣泄口,闷油瓶和胖子一直是顶起一切的存在。到了后来,我不想让胖子再过多的分担这些。我把他从绿洲硬生生地扯回到风暴中,这已经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了。闷油瓶在我看来一直是一个非常强大的人,仿佛可以无视所有的痛苦。他就像一根支柱一样,可以面不改色地把所有坍塌都抗下。我向往这种强大,同时又为他感到伤感。所以我在十年中所作的一切,不仅是为了成全自己的心魔,还是为了承担他所背负的一些东西。但我又不止一次在临界点想过,如果这个人还在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