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在院子里一脸喜色地招呼着客人,过了一会儿似乎是到点了,有人噼里啪啦在河边放了一串鞭炮,乐队又叽哩哇啦地吹了起来,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配合着那两口棺材,看起来说不出的怪异。带着我们过来的人看了看我们的神色,解释道:“这老柳家老来得子,宝贝得跟个什么似的,但这小孩儿命也不好,大学才毕业就出意外死了。老柳头说他儿走得太早也没娶媳妇儿,会走得不安稳,就给摆了一通结个阴亲。”说完他以为我们忌讳这个,又补充了几句乡下人家这事也不是没有过,没想太多,要是我们忌讳,他就回去叫他婆娘搞个饭。来都来了,我们看明白了之后也不太在意,胖子摆了摆手:“忌讳啥啊,想当年哥三个在地下配着那些个千年老腊肉,饭都能吃得倍儿香。”我听他又开始满嘴放屁,踢了他一脚止住了他的话头。闷油瓶看了周围一圈没有太多反应,我们也就跟着进去找了一个桌子坐下了。桌子上的饭菜已经摆好了,满满当当叠满了鸡鸭鱼肉。大锅饭味道说不上非常好,但用料很实在,胖子饿得不行,坐下来筷子就直伸那个大蹄髈,吃得满嘴流油。同桌坐的倒是不认生,也不在意我们几个是生面孔,卖货给我们的老头介绍了几句,一桌子的人也就放开吃了起来。我也不挑,跟着就吃,就是乡下人做席油水重,我在雨村清淡少食习惯了,只能捡着炒青菜和鸡汤喝,偶尔看到几块瘦点的就一筷子夹过来,顺便丢一些到闷油瓶碗里。吃了一阵,同桌子的就要和我们拼酒。我看胖子已经喝上了,推脱道我一会儿还要开车,那人又递杯子给闷油瓶,闷油瓶没理他,我帮他开脱说他酒精过敏,这才算是混了过去。胖子倒是痛快,一口肉一口酒吃得呼呼呼的。我捅了他一下,让他别喝大了,他这吨位我和闷油瓶抬他都费力。胖子给了我一个眼色表明他心里有数,又偷偷摸摸地跟我说:“你说这结阴婚,不会真是……”我看他眼睛直往屋子里的棺材瞟,说:“都他妈法制社会了,你还以为是搞那套封建传统。”这搞冥婚以前古古怪怪的倒也听说过不少,拿来吓唬人的无非就是哪个大户人家直接绑了个女的一起活埋。宋代冥婚倒比较盛行,说是未婚男女死亡后,父母托“鬼媒人”说亲,然后搞个合葬一起埋了。现在估计也就走个形式,娶个照片或者扎个纸人啥的。如今时代早变了,别说能不能搞到尸体,光是以前我们倒腾冥器那套都很难轻松出手了。张海客都捣鼓起了别的门路养他们张家那一堆吃闲饭的,更别说给自家死鬼儿子找个婆娘还要走什么需要吃牢饭的极端。胖子一想觉得也是,以前我们出去下地,坐火车坐大巴都不用查身份证的,装备那是一包包的背着就走,现在去哪儿都得查,水果刀都能给你没收了。他咂咂嘴感叹了几句,也不再管这事儿了。没一会儿,那个姓柳的主人家过来了我们桌敬酒。胖子代替我和闷油瓶喝了,毕竟没给钱就来蹭饭,我也站了起来说了几句场面话。闷油瓶没动,他对于无关的人和事向来都是这样,我估计也就对着我爸妈他能给点面子。那老柳头也不在意,笑得一张脸皱纹都舒展了,对着我的场面话连连道谢,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他的视线连扫了几下闷油瓶。我皱了皱眉,胖子也察觉到了,待那人走了就问我:“那老家伙看上小哥了?是不是没了儿子继承家产想捡个便宜儿子?”我没好气:“还儿子,这老头都快七十了。”胖子说:“也是,那是想捡个便宜孙子?”我一听又觉得这话怎么像是在骂人,闷油瓶倒没说话,不知道有没有在听胖子跑火车。这时候上了一盘子蒸鱼,一桌子人的筷子齐刷刷伸了过去,闷油瓶一捞就划走了肚子上那块,放到了我碗里。我们这桌开席算晚,等差不多快吃完,周围桌的都走得差不多了。等胖子终于也吃好了,放下筷子打了个饱嗝,我们起身想走,那个老柳头突然迎了上来:“三位请留步。”卖货给我们的那人看了看我们,说他回去家里等着,让我们聊完了再过去,一桌子的人很快陆陆续续地走了,一时之间就剩下了我们几个。我看了看那老头,那老头继续笑:“三位都是道上的,合字上的朋友,想请诸位帮个忙。”我看他虽然嘴上说着“三位”,眼睛却看着闷油瓶,倒也不着急,说:“老人家,吃个饭就和您老是同行了,看这胖子不是更像杀猪的,您年轻的时候也干这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