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强忍着喉咙的撕裂感往下吞,这东西我不是第一次吃了,按理来说很快这东西就能消失在我的气管中,但下一秒,一股无法控制的呕吐感就涌了上来,我转头“哇”的一声就把这东西混着血吐了出来。闷油瓶的身体似乎是僵硬了一下,但他很快又把那东西从大滩的血液中捡了回来,重新给我塞到了嘴里。但结果还是一样,我直接吐了出来。这就好像是我的身体没有办法吸收这个东西一样,对其产生了排斥感。闷油瓶没有说话,再次放回了我嘴里。我重复下咽,重复吐出来,到后来,我感觉自己的血似乎把他的衣服都浸湿了大半,眼前一阵眩晕,只能看到一片发白的光。我喘了好几口气,努了努嘴,又配合地张开了。最后闷油瓶自己停了下来,他的手在很轻微地发着抖,没有再让我吃这个东西,而是很缓慢的收紧了手臂,把我抱紧了。我看不到他的脸,好像听到了他说了一句什么,似乎是“不可能”。但我的听力此时不太灵光,只模模糊糊感觉他的声音也带着些颤抖,透出了一种绝望。这声音让我的心脏都不由自主地揪了起来,我甚至希望我这个时候是听错了。闷油瓶就这么沉默了好一会,然后站了起来,去捡了我们的装备,然后把我背到了背上。他背起我时身体晃了一下,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倒下。我靠在他的肩膀上,感觉他头上的血在脖子上也积了很大一滩,我脸上全是一阵粘腻的感觉。我觉得他的状态也很不好,很想自己下来走,但此时没有多余的力气,只感觉眼皮沉得要命。“吴邪,不要睡。”闷油瓶开始迈开步子朝着前面走,我听到他轻声说道,“过了这片雨林,就能到镇上。”我缓了缓神,又把那口气勉强提了上来,强撑起了一些精神,然后似乎是为了找话题提神般的,开口问道:“那个石碑……上面写了什么。”闷油瓶没有回话,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很缓慢地说了两个字:“命数。”他似乎是非常艰难,才把这两个字说了出来。这词我并不陌生,不管是我还是他,所有人的命运一直都是围绕着这个轨迹在兜兜转转,那股无形的力量一直在把我们推向一个无法判断的未来。只是我们一直都在对抗这股力量,我也觉得我已经成功了。他只说了这一个词,我并不能从中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我却突然有了一个理智的判断。东西没错,现在的问题不是说东西有没有作用,而是我的身体已经无法再获取外界的力量。这就好比是一个瓶子,瓶子空了,可以再灌水进去,但本身瓶子已经漏了一个洞,再清甜的水灌进去,也会从缺口漏出来。这东西说白了,还是一种药材,但起到作用的前提,是身体的吸收功能还存在。我的肺在很早以前就烂完了,身体已经丧失了最基础的自我修复的能力,如今是在排斥这个效果巨大的东西。灵丹妙药可以在生死边缘救人,但无法让死人复活。我的器官早就已经死了,剩下的只有强撑着的这口气。我很快就想通了,却突然有点恍惚。我在很久以前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这一趟我也做好了无功而返的准备。我不怕死,但我舍不得。我的前半生过得精彩无比,我这辈子已经够了,但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我放不下的,大概就只剩下他。胖子会有专属于他的归宿,时间会冲淡他的悲伤。对于闷油瓶来说,我也相信哪怕以后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也会好好活着。但这种事情,对于一个人来说,太痛苦了。我趴在他背上很长地吸了一口气,感觉眼睛有些酸涩。我觉得我还能再撑一段时间,虽然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再撑多久,这个“命数”可能会在某一天突然到来。我甚至觉得,如果就在此时此刻,这个命数突然降临在我身上,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因为我舍不得,我之前不再拒绝他的介入,拉着他和胖子蹚这摊浑水,但连这里都没有了结果,我的时间还够吗。追着我的时间和命数赛跑这件事,这对于他来说,也是随时都有可能在险境中丧命的事。他太累了。我闭了闭眼睛,最终还是没有说话。那些个所谓的安慰话我并不想说,我也知道他不想听。他却好像是很快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又轻声道:“吴邪,别睡。”“我没睡。”我嘀咕了一句,把脸埋到了他的肩膀上。他没说话了,把我往上很轻地颠了一下,继续朝着外面走。接下来的行程非常枯燥且艰难,我们之前进来时已经费了不少的劲儿,现在闷油瓶自己就是一个伤患,还背着个我,这难度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