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睛一转看到旁边有个卖烤红薯的,马上指着那边道:“对,就那边,那个烤红薯的摊子。”胖子住了嘴,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我继续说:“看什么看,你看小哥像会带钱出门的人么,赶紧的,买了我也回去了,到时候随便你逼逼。”胖子又把视线挪到了闷油瓶的脸上,但他的表情滴水不漏,胖子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问题来,于是转身走向了那个卖烤红薯的摊子,说:“成,我给你买,不过说好了,吃完了你得回去,这天这么冷,你……”我一见胖子转了过去,马上拉了闷油瓶一把:“走。”他犹豫了一下,我有点急了,说:“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总不能在胖子的唠叨里结束。走走走,我带你喝羊汤去。”这话一出口我感觉怎么跟拐带小孩儿似的,也不多说了,拉着他就往回跑。但这时胖子已经买好了,我还没跑几步就听到他吼了一嗓子:“吴邪你这狗日的,你跑什么!回来!”我骂了一声“操”,本来我就穿得多,再加上太久没运动,这跑路的速度根本上不去。我估计以我这速度,胖子很快就能上来逮住我给我来个泰山压顶,然后拖回去贯通一番爱的教育。闷油瓶这时也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只见他拉了我一把,几步到了我前面,背对着我半蹲了下去:“上来。”我一看,毫不犹豫一跳就挂在了他背上,他的手托住我的腿,一下子稳稳把我背了起来,然后撒腿就朝着前面跑去。他的爆发力极强,我的体重对于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这一下直接甩开了胖子老远。我紧紧抱住他的脖子稳住身体,等他冲出一截我回头一看,只见胖子拿着一袋子烤红薯已经远远地落在了后面,嘴里的一串骂声被夜风拉得老长:“他娘的,跑跑跑,我他妈是拆散情侣的马文才么,你俩真是私奔啊。”我听到忍不住笑起来,闷油瓶健步如飞,还一点不喘气,此时分神侧眸看了我一眼。我乐得不行,抖擞了一下精神,撑着他的背直起了身,指了指前面:“走,胖子跟他老板娘玩就行了,咱俩喝羊汤去!”他“嗯”了一声,脚下的步子又加快了,彻彻底底把胖子甩到了后面,路过一家音响店的时候,里面隐隐传来了音乐的声音,是《曾经的你》,此时正唱到:总想起身边走在路上的朋友有多少正在醒来让我们干了这杯酒好男儿胸怀像大海经历了人生百态世间的冷暖这笑容温暖纯真闷油瓶稳稳地背着我,行走于北京的深夜街头,我听着胖子渐渐变小的骂声,回头看着他卖力追赶的身影,一段场景突然到了我的脑子里。风刮过我的脸,暖色的灯光在我的头顶不断流淌。那场景和现在非常相似,但又完全不同。跑了一截,我突然感觉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落在了我的脖子上,我抬头一看,天上居然开始飘雪了。天气预报说近期会下雪,只是没想到这雪会在今晚落下,在夜色中纷纷扬扬,被路灯的光打着,就像是飘散的碎银一般。我垂头一看,有一些雪沫落在了闷油瓶的头发上,我伸手就给他抹掉了。他还背着我往前,我的手从他的头发里穿了过去,他问道:“怎么了?”我环住了他的脖子,把他的头发蹭得乱七八糟,然后在夜风中笑出了声,哈着白汽说:“小哥,下雪了。”北京的夜色很沉,灯光包裹着我们的影子,夜风平息了我们的过往,镌刻了我们的往昔峥嵘岁月。有雪落下,夜色沉寂。年轮逃院这个事最后还是被胖子捅破了,第二天我就被医生臭骂了一顿。我一个人挨骂这老脸还有点挂不住,就拉着闷油瓶一起挨骂,结果他跟我排排站着,完全面不改色,甚至还发起了呆,深刻贯彻了“只要我够淡定,挨骂的就不是我”。又过了一段时间,转眼到了大年三十。北京的雪一下起来就没个完,医院的院子里很快就积了厚厚一层,每天都能看到小孩在院子里闹腾。我好久没在冬天遇到过下雪这事儿了,但也就最开始我新鲜了几天,后来就天天缩在病房里不出去,弯也不遛了,哪里有暖气我就待在哪里。我妈和我爸在我住院期间陆陆续续来了好几趟,快到过年的时候干脆在北京来了个短期小住,小花还专门给他们派了个车,医院住所来回跑。此时见我缩在床上,我妈一边打毛衣一边又开始数落我。她的数落我从来都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再加上我后来这病让老两口担惊受怕了好一阵,她多骂骂我也当尽孝道了,只是看着她手上不停打着毛衣,嘴上又客套了几句:“织毛衣多伤眼睛啊,我也不缺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