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我也看清楚了这粽子整体的模样,这是一个赤条条泡得发白发胀的粽子,浑身都是湿漉漉黏糊糊的,被闷油瓶卡着脖子提起来后手足很不正常地耷拉着,好像没有骨头一般。但即便如此,它那张脸上还是嘴角上扬着,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狞笑。闷油瓶看着这具笑面尸,表情没有丝毫松动,甚至还冷了几分。他的两根发丘指抵在这东西的脖子上,手更加用力地往里掐了掐,冷冷地说:“这不是你们该动的人。”(试阅结束)新生(一)纯粹胖子家的小崽子出生在一个深夜,他老婆在产房,外面蹲着三个大男人。最后护士出来报喜时,我见她看了我们三个一圈面露迷茫,赶忙踢了一脚傻在原地的胖子,对护士说:“他是爹。”之前老板娘产期临近,胖子家小丫头也刚好放假,于是胖子举家搬迁,全家都去了北京医院,陪着老板娘待产。这事儿虽然是大事,我也时不时关心几句,但我和闷油瓶没去瞎掺和,免得添乱。只不过估摸着还有几天老板娘要生了,胖子一个电话打到了雨村。我接起来的时候感觉他语气一反常态,很忐忑,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他没有经验,心里慌得不行,让我过去北京陪陪他,不然老板娘心态没问题,他产前抑郁了。我倒是理解他的心情,只不过嘴上还是骂了几句:“你看你这点出息,你没经验老子就有经验了?”胖子哼哼了几声,说:“你他妈不是能生四个,胖爷我欠你一个英雄母亲的横幅。”我们旅游买的那个护身符胖子很喜欢,就是不知道他怎么得知了我那句口嗨,这调侃从此以后就没落下过。此时我一听差点没被气乐,看到闷油瓶扛着鱼竿从外面进来,心骂罪魁祸首,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他刚进来就被我瞪了,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我,胖子在此时又说:“真的,你赶紧来,我每天摸着我这胸口都觉得头晕想吐,你再不来我都要孕吐了。你把小哥也带来,他气场强,小哥镇着我不吐。”我心说闷油瓶这算什么,晕车药么,最后还是和他一起飞去了北京。老板娘气色和心情都很不错,进产房前还精神十足地给胖子打气。倒是胖子待门关上之后肥脸就垮了下来,开始在外面非常焦躁地走来走去。因为时间太晚,胖子赶了他家闺女回去睡觉,此时外面走廊上就我们三个人。闷油瓶很安静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我靠在他旁边,被胖子晃得眼花,忍不住说了他几句,让他冷静点。胖子看了我一眼,说:“天真,这感觉不一样。”我说:“甭管一不一样,医生都说了没问题,你给我坐下。你再晃我让小哥按着你坐。”闷油瓶抬眼看向胖子,胖子骂了我一句,倒是冷静了一些,在我旁边坐下了。我丢了一支烟给他,他夹在了手里,想了想,又说:“我不是害怕,我就是有点没真实感。”说着他把烟点着了,吸了一口:“我们哥仨前半辈子,都是为命在奔波,不管是自己的命,还是别人的命,这手上沾染的债不计其数,但如今这是有一个新的命要出现在我身边。这个命没有沾染任何不好的东西,就是纯粹的。天真,你懂这种感觉么?”胖子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我愣住了,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靠着闷油瓶的肩打瞌睡,突然听到了开门声和门内的动静。我清醒了过来,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这才理解了一点胖子的话。我转头看闷油瓶,不知为何生出了一点手足无措。他静静地看着我,捏了一下我的手,我这才像是回过了神来,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冲着傻在原地的胖子踢了一脚:“支愣点,你儿子来了。”胖子像根木头一样,又被我踢了几脚才回过神来,连“唉”好几声狠狠抹了一把脸,束手束脚地凑到了护士旁边去看,生怕吓到他儿子,跟讲悄悄话似的嘴里叨念了一句:“爹,你来了。”说完这句,他呸了一声,又说:“不是,我是你儿子。”护士一脸震惊地看着他,满脸写着“这人是不是有毛病”。我拉了胖子一把,替他解释道:“太激动,产后痴呆了。”只不过我没想到胖子这毛病会传染,大概如他所说,我们铁三角这前半辈子都是在为各种命奔波,哪怕现在所有的事情已经结束了,我们的债还得继续背着。这不仅仅是他家得了一个小崽子,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一种最纯粹最直白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