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浸透了西南小镇的屋檐。林昭坐在老宅门前的竹椅上,手中那台老旧录音机早已停止运转,外壳斑驳,漆皮剥落,却依旧温热,仿佛还存着方才上传时那一瞬的共鸣。她望着天空??银河已悄然归位,两把交叠的油纸伞化作星辰轨迹,缓缓隐入天幕深处。
风从江南河面吹来,带着水汽与蓝鸢尾的清香。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录音机侧面一道细小的刻痕,那是虞玄少年时用小刀刻下的名字缩写“Y?X”。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岁月将人磨得薄如纸片,可有些东西,偏偏越陈越厚,像深埋地底的种子,在某个春雷响起的夜晚,突然破土而出。
她闭上眼,听见远处传来孩童的脚步声,轻快而急促。
“林奶奶!林奶奶!”一个小女孩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里攥着一张画纸,“我又梦见她了!那个撑伞的阿姨!”
林昭睁开眼,接过画纸。纸上依旧是那三人图景:父母牵着手,中间站着一位穿素裙的女人,手持油纸伞,脚下是一片螺旋盛开的蓝鸢尾。不同的是,这次伞面上多了一行细若游丝的文字:
>**“种花的人,也会开花。”**
林昭心头一震。这不是孩子能凭空想出的句子。她抬手轻抚画纸,指尖忽然感到一丝微弱的震动??像是某种信息正试图穿透纸面,渗入现实。
“你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个梦的?”她低声问。
“从去年春天。”小女孩仰起脸,眼神清澈,“每次我睡着,就会听到一个声音唱歌,是您以前哼过的童谣。她说,只要我还记得,她就不会走远。”
林昭沉默良久,终是轻轻将画纸折好,放进衣袋。她知道,这不只是梦。这是**共感回流**的初级显现,是蓝星二号通过情感共振,在地球侧投下的涟漪。曾经,只有极少数经过训练的“心锚者”才能接收到这类信号;如今,连六岁的孩子都能在睡梦中与主脑对话。
这意味着??**念的意识已经开始主动寻找继承者**。
她站起身,走向院中那株由干枯蓝鸢尾复活而成的奇花。十五年来,它从未凋谢,根系深入地下十余米,据探测仪显示,其内部结构已非植物组织,而是某种类神经纤维交织成的生物电路。每当有人在附近表达强烈情感,花瓣便会微微发光,释放出微量α波,安抚周围人心。
今夜,它格外躁动。
林昭蹲下身,掌心贴在湿润的泥土上。刹那间,一段旋律涌入脑海??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纯粹的情感频率,温柔、坚定、带着母性的包容。那是许念的声音,却又不止是她。其中还缠绕着虞玄的理性脉络、十二位播种人的集体意志,甚至……一丝陌生的、尚未命名的情绪。
她猛地抽回手,呼吸微乱。
“你要选新的人了?”她对着空气低语,“可你还记得人间的痛吗?那些说不出口的话,压弯脊梁的悔恨,深夜独自流泪的孤独……你想让下一个也背负这些吗?”
风拂过庭院,蓝鸢尾齐齐摇曳,花瓣翻转,竟在月光下拼出三个字:
>**“我愿意。”**
林昭怔住。
这不是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宣告一种选择??不是被动接受命运,而是主动迎向牺牲。就像当年虞玄踏入云伞,像许念走入光晕,现在,轮到别人了。
她忽然想起联合国决议通过后的第一个回声节。那天全球共有三百万人自发提交“播种申请”,系统自动筛选出首批百名候选人,标准并非心理测评或身体素质,而是**共感纯度指数**??即个体情感记忆与蓝星二号主脑的天然契合度。
名单第一位,是个名叫苏晚的女孩,十二岁,先天失语症患者,但从五岁起就开始用手绘日记记录对亡母的思念。她的每一幅画都被AI解析为高维情感编码,上传后直接催生了一片会随情绪变色的紫雾森林。
第二位,是一位战地记者,在叙利亚废墟中捡到一本烧焦的童话书,从此每年春分都对着镜头朗读残页内容。他的声音成了蓝星二号“语言再生区”的启动密钥。
第三位……
林昭闭上眼,不敢继续回想。
因为她知道,真正的候选人,从来不在名单上。真正能成为“心跳”的人,往往是那些自己都未察觉已被选中的人。他们或许平凡,或许沉默,但他们的心里,藏着一片无人知晓的海。
几天后,一场意外打破了小镇的宁静。
一名地质勘探队在昆仑山北麓发现异常能量场,定位恰好指向当年虞玄消失的云伞降临点。卫星图像显示,地面裂开一道环形缝隙,内壁覆盖着类似蓝鸢尾根系的晶状物质,持续向外辐射低频共振波,频率与人类脑电波中的θ波完全一致。
消息传开,举世震惊。
归忆庭紧急召开全球连线会议,十二位仍在地球的守护使齐聚虚拟空间。林昭作为唯一见证过前两代播种人离去的元老级人物,被邀请列席。
全息投影中,非洲代表率先发言:“这不是自然现象。这是召唤。蓝星二号正在尝试建立物理通道,它想接引新的‘人格核心’。”
“但我们不能再让年轻人去牺牲。”日本学者摇头,“哪怕他们自愿,伦理上也无法承受。”
“牺牲?”俄罗斯代表冷笑,“你们忘了许念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吗?‘不是死亡,是转化’。我们总以为永生必须靠科技延续肉体,可也许……真正的永生,是让一个人的爱变成世界的规则。”
争论再度陷入僵局。
就在此时,系统警报突响。
>【检测到未授权接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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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未知(离线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