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承宣不躲不避受了她凌厉一剑,膝盖流血半跪于地,头发披散下来,说不出的狼狈,却是一声不坑仰头看着居高临下睥睨着她的女子,“其实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不直接对外宣布我的身份?”
她喘了口气,声音清冽泛着天生就有的凉意,“只要你告诉天下人,大燕皇帝原来是女儿身。不用大齐出兵,燕国自己就能从内部掀起风浪,然后一点一点烂掉。”
“你为什么不这么做?”段承宣还有心情勾起嘴唇露出笑容。
“因为我从来不认为,女子不可为帝!”白轻俯视着她,红唇抿起,“不配为帝的人,仅仅是你。你做不到的事,不代表其他女子也做不到!”
“呵!”段承宣嗤笑,“我做得还不够好吗?我能够登上帝位,你们白府确实功不可没。可难道,我段承宣就不值一提吗?”
“没有我,没有白府,你还是冷宫里不受宠的六皇子。流着皇族血脉,却连内侍都可以给你脸色。”白轻高高在上冷声道。
“又是这副姿态!”段承宣最恨她这样高高在上的模样,“所以白府和你功不可没,所以我能坐上皇位全是仰仗你们!所以,我登位之后,也只能做白府手中的提线木偶,做你白轻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颗棋子!”
“白府扶你上位、辅你执政,在你嘴里竟只是企图夺权的权臣吗?”白轻早知道她冷酷残忍,可心里还是忍不住升起寒凉之意。
原来世代征战护国、扶助心目中未来会大有所为的六皇子、呕心沥血为她扫除障碍的白府,在坐上帝位的天子看来是这样的图谋不轨、居心不良!
“难道不是吗?”段承宣挣扎着站起身,不顾膝上传来阵阵疼痛,“我登位后,想要改革易法,想要励精图治,当初向你许诺过的太平盛世,我很努力想完成,我想要把那样一个天下捧到你面前。
我想要证明,你的眼光没有错,我想要告诉天下人,即便我出身卑微,也可以开创百年盛世。可是结果呢?”
容颜俊美却脸色苍白的女子咬着嘴唇加重语气,“结果就是,但凡我在朝堂上提出一道政令,但凡我道出一个想法,还不等我将它完善成章,你的父亲、你的兄长,他们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不行。”
“不行不行不行,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什么都不行。白府这样做,难道不是把持朝政吗?难道不是居功自傲吗?”
“前朝如此,后宫也如此。你向我说的最多的是督促我练武。不错,你白家家传武学确实精妙无比,可我不喜欢练武。我想要的,是以文治天下!”
段承宣一口气说完,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她想问问她,难道全是她的错吗?
“兄长跟我说过,大燕百废待兴,应该采取的政策是温和平常的,当务之急是恢复元气以防强邻侵犯。你提出的政见全部过于激进,不宜用于大燕当时的局面。”
白轻冷睨着她,“至于我为何让你练武,你真的不明白吗?登基第一年,你就遭遇了七次刺杀。即便有护卫,哪里有自己有自保之力来得牢靠!”
“原来你决意要覆灭白府竟是为了这些!”白轻放声大笑,“原来历代武将世族,都逃不过功高盖士、树大招风的诅咒啊!”
她笑得险些连眼泪都出来了,“原来白府那么多年,扶持的是一匹獠牙朝内的恶狼啊!”
“是,我是做错了,我的政见确实不适合于当时的燕国。你的兄长,白府世子白沉,确实是天纵之才,在政务上是当之无愧的未来首辅。可是白轻,你不要忘记了——”
段承宣站直身体,头发披散、形容狼狈也自有风采,“朕是天子!大燕是朕的大燕,不是你们白府的大燕。”
“即便你们是对的,朕是错的,可君王的威严不容挑衅。哪怕我再卑微,也不愿只能听从你们。哪怕我的决定会将大燕推入深渊,那也是我的事,由不得你们置喙!”
“所以裂云军也是如此吗?”白轻已经冷静下来了,“没有他们,你别说登上皇位,连能不能从战场回来都是个问题。你怎么——就狠得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