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岛有数套厢房,秋桃院划给了霁月门,西面迎海,晚风阵阵。霞散,入夜。苏柒将郁芊送至房间,来到秋桃院的正房,并没有进去,反而折身进入了东面的桃林,寄出一只纸鹤,搜索魔尊的踪迹。纸鹤抖动着翅膀,四下飞了一圈,重新落在苏柒指尖,他不禁皱起了眉头。周围并无魔气,但若是他想的没错,魔尊一定会出现在桃花岛。前世阮云脂之所以能对抗他,魔尊谢九夭在其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托他的福,他在阮云脂面前毫无还手之力。谢九夭不介意阮云脂在她面前倾诉对师尊的情愫,待阮云脂暗示与他的情谊时,又毫不犹豫地张开了怀抱。他从未对阮云脂上心,这具身体偏偏任由阮云脂摆布。苏柒被关押时,只见过他两次,谢九夭问了苏柒同一个问题。他有没有见过曲音辞。连续两次得到否定的答案,谢九夭便显得兴致缺缺,对苏柒毫不在乎。哪怕他从囚室中挣脱,一剑砍翻阮云脂,不知道连续砍了多少下,曾经的弟子在眼前碎成肉块,哪怕他拖着淌血的千山月,目光涣散地想去魔界寻他,他都没再出现。他终是没成功找到他,谢九夭自离开阮云脂后,就仿佛消失在空气中,魔界不曾有,修真界亦无他,苏柒失魂落魄地从魔界出来后,也放弃了寻他报仇的念头。他实在是太累了,行尸走肉地游荡入一个不知名的秘境,在和煦春风,明媚阳光下,感受了一瞬活着的滋味,手握着千山月滴血的剑柄,进入了无尽的噩梦。苏柒曾好奇,谢九夭究竟何时与阮云脂取得了联系,在阮云脂死前,她哭得撕心裂肺,一边求饶一边告诉他,答案在桃花岛。他特地将时间推前,现在这个时候,想必阮云脂已经遇见了谢九夭,但郁芊一直跟随在他身边,谢九夭的目标是他,而不是阮云脂,他一定会钻空子寻到郁芊。他唯一的机会,在桃花岛,在郁芊进入剑冢,理论上与他失去联系的时刻。他再次放出纸鹤,身形不自觉地御剑飘然飞至空中,他动作随意地坐在千山月上,来到小院上空,像一个贼似的,低头看匆匆走入院中的小姑娘。郁芊刚从外面回来,龇牙咧嘴,脸上的表情甚是肉痛。她捶胸顿足,满脸后悔,又抱头蹲下,不知自言自语说了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慢腾腾地回房。须臾,她再度从房间出来,换了身劲爽的装扮,鸦青色的长发一丝不苟全部挽至脑后,不留一点碎屑。她开始练剑,明明是被硬塞的任务,却耍得异常认真。风声,脚步声,雪剑破空声,灵气翻涌,两边的桃树沙沙作响,粉嫩娇艳的花瓣往下飘落,点于少女足尖,旋即再度贴地翻飞。她挥了一百下,没有停顿,三百下,脚步扎实,五百下,偶尔有步调错乱,七百下,拿剑的手在微微颤抖,她一步一个脚印,将被自己打乱的步调尽数调整。自始至终,郁芊未曾抬头,要是她在擦汗时抬头,就会看见某个一看就不是好人的黑衣人坐在剑上,居高临下专注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只是想着,既然已经被推出去当代表,要是把舞剑给舞砸了,以后铁定没好日子过。为了未来享清福的日子,如今就稍微辛苦点吧。她足足挥了一千下剑,直挥到拿剑的手再也抬不起来,丝毫不顾及面子地往地上一坐,就差吐着舌头喘气。歇了会儿,郁芊取出玉简,盘起双腿,言语间透着疑惑:“前辈,您已经许久没说话了,可是出了什么事?难不成晚辈自由了?”“打算放过霁月门,还是对晚辈大失所望,已经准备动手,您倒是给个准信。”郁芊试探着,但凡对方再说一句话,她都能做出快速判断。玉简的那头一直安安静静,不知是不是心虚了,郁芊再也没得到画外音前辈的回复。画外音究竟是何方人士,难道真的要成为未解之谜了吗?“其实吧——”她闭眼,开始瞎胡扯,“多日未曾听前辈的声音,晚辈还是挺思念前辈的。”她说得一点都不真心实意,恐怕巴不得他远远消失在她的生活中,苏柒的指腹摩挲玉简冰凉的表面,垂下眉眼,无声地勾起唇角。郁芊失望地撇了撇嘴,将玉简放入了腰间的锦囊中。苏柒目送她回到房间里,合上木门,没再出门,将玉简握在手中,贴紧胸口,脸上的笑容逐渐苦涩。云层渐深,天尽头不曾有月光洒落,千山月在一片漆黑之中,像箭矢般穿梭在夜空。离开小院,纸鹤再次回到手中,苏柒已经扩大搜索了范围,但仍然没有谢九夭的行踪,他心下开始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