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摇头,说:“辛苦你了。”声音已经恢复了一点底气。“说这种话干什么?”我竟然脸红了。他用胳膊撑着慢慢坐起来,我把他后背垫舒服,去热了汤和饭拿给他。“幸好你伤的是腿啊,要是伤到胳膊,我就得喂你吃饭了!”看他精神好了起来,我不失时机跟他开玩笑。“我倒真希望自己伤的是胳膊呢!”他也开始不老实了。吃过饭我给他换药,刚刚重新包好,他突然一把把我拉过去,顺势吻住,一双手箍住我的身体。这个吻来得太突然也太猛烈,慌乱中我喘不过气来,只能顺从他的抚摸。他平息了一点,我才能够推开他,喘着气说:“你别闹,现在不行!”他仍然拉着我不放,说:“我这么久不回来,你都不想的吗?我在外面,每到睡前就会想你想得不行,想的就是能够这样回到你身边,没想到回是回来了,却是这样……”“那你就好好养伤,快躺好!”我佯装出命令的口吻。“我要躺在你腿上!”他又耍起无赖。“流氓!”我收拾好药,坐下来任由他躺在腿上,这样看着他,有一点孩子气。“我是不是吓到你了?”他问。“没有,我对你出任何状况都有心理准备。”逞强大概是我的习惯。“昨晚你真的很棒,你知道吗?我现在都暗中佩服自己挑女人的眼光!”“臭美!”这个人明明是要夸我,却要连自己一起夸!“我希望伤永远也不要好,这样我就可以永远躺在你腿上,这种感觉真的太幸福了,你知道吗?”“这个容易,我拿个大棒子,再给你腿上来一下,就解决问题了!”他说得很正经,我却又没办法顺着他进入那样的气氛。“狠心的女人!”他又睡着了。《牡丹亭》中有句话,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回想我与金凯的过往,有时感觉有一些荒谬,我为什么会爱他呢?当初为什么会受到那么强烈的吸引呢?没有答案。虽然现在,我已经可以确定这个男人是值得我去爱的,我甚至在崇拜他,但是最初的那一刻,只能说“情不知所起”。这是我们相识的第四个月,我们一起过了我们的第一个春节,外面的炮竹声热烈,烟花一下下地映亮窗口,我们只开一盏小灯,相视而坐。我忽然觉得满足,也许这会是我和他之间唯一的一个春节,又也许他的生命有一天就会消失在我的面前,而我能把握与珍惜的,就只有此刻。对于这样一个男人,我没有选择的权利,操控不了自己的命运,这与我的个性相差太大,但是我却只能感谢上苍让我和他相遇。几天以后我拆掉了他伤口上的线,非常幸运,在这样的卫生条件下,伤口没有感染的迹象,我也松了口大气。我缝的伤口还是挺像那么回事的,小的时候师兄贪玩,经常受了伤去卫生站缝针,我记得护士的手法,但是也就是那个时候,证明了我晕血的事实。我们说了很多话,也许这是唯一的一次机会,我们有这么长时间呆在一起,而我们又是这样渴望彼此了解。他躺在床上,讲他的童年,母亲一个人抚养他长大,他的母亲是个人典型的传统女性,厚道而坚韧。他说到以后有时间,带我去见她,可是真的会有那一天吗?我好像从来没想过他能娶我。又说到他大学时的女朋友,每天缠着他,以致他反感年轻女性,后来一直没有谈恋爱。那么他为什么可以接受我呢?难道看到我第一眼就知道我不会缠着他?话到了舌尖又没问出口,他是个守不住的男人,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了。后来他说到这次受伤,是在给一个办公室安装窃听设备时被发现的,这不是他第一次受伤,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他对我道歉,说:“我受伤以后不应该来你这里,附近本来也有天堂会的人,但是我第一个想到的却是你,我知道自己可能给你带来危险,但还是克制不了自己向这个方向来。”他这样说,我就已经很感动,上一次约定,这次我会给他要不要加入天堂会的答复,但他一直没有问起。我趴在他身边,也讲起我和父亲感情不好,还有小时候学武术时候的事情,和师父师兄之间那种亲人感情,大学里和黄淙的交往。他说他对黄淙很感兴趣,有机会希望可以见到,听起来却带了那么点醋意。过了几天他开始坐不住,我去弄了个拐,他拄着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我想一切办法给他解闷,调度数低的酒给他,和他一起研究新的配方,轮流读书,用扑克玩两个人可以玩的游戏。他开心的时候喜欢轻轻亲我的脸颊,说话还是没正经,我不敢和他打闹,怕碰到伤口。但有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是我让他开心了,还是他故意做出开心的样子让我开心,其实两个人相爱了,即使什么都不说,只是在一个空间里,就会觉得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