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回想起来,李以瑞也觉无地自容。之后会躲着段于渊,有一半也是无法面对自己泼出的脏水。「你、你不要在意。」李以瑞有些结巴。「我那时候,脑袋有点奇怪,讲了什么,我自己也记不得了。何况我也不像甩子,如果尺八说的都是真的,吕安乐从头到尾都在强迫甩子。但你从没强迫过我什么,呃……强吻那个就算了,你也反省过了。」李以瑞表情尴尬,只得低下头:「你一直、对我很好,我知道的。」段于渊忽然靠近他,两人都是幼儿状态,但或许是段于渊穿的孩子过于身强体壮,李以瑞还是感受到压迫,不自觉地缩了下。段于渊的手绕过他后脑杓,五指插入他的发丝。李以瑞像预感到什么似的,他心跳加速,瞬间紧闭上眼睛。但段于渊唇凑进他,却没有吻在预想的地方,只轻触了他鼻尖。虽是这样蜻蜓点水,但李以瑞却觉得,这比先前任一次碰触,都要令他无所适从。他不禁庆幸,好在现在是在心境里。若是段于渊用本来的身体对他做这种事,李以瑞真不知自己会怎么反应。「不,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像他。」段于渊又坐回书架前的地上。李以瑞的心脏还在怦怦乱跳,一时说不出话来。「我至今为止,都为自己而活。」「我一直看着我要的,把不要的,当作看不见、丢给旁人。」「但这样下去不行,对你也,不公平。」段于渊撩着李以瑞的前发,缓慢地说着。「我不会、再回去当警察了。」他忽说。李以瑞一怔,「嗯,这样啊,那很好,应该的。」他勉强扯起唇角。「我会继承家督。」段于渊又说:「如果我妈坚持,我会想办法找个女人、生个后嗣,让他们安心。」李以瑞微微一颤,抬头望着段于渊,只见他神色认真,看来不像在玩笑。他吞了口涎沫,他向来比段于渊擅长说话,但这回,他张嘴想了半天,竟一句象样的话也回不出口。他只觉心口荡荡的,像一脚踩空了什么一样。「哈……也是,你要是生不出儿子,在田叔叔会很困扰吧。」他发觉自己嘴唇哆唆,忙抿住唇。「是啊,我可生不出段家的继承人来,虽然我也不想生就是了……不,我在说什么,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太荒谬了,喜欢男人什么的。你说的对,段于渊,你要是能够看开,结婚生子,那是最好的,对大家都好。」段于渊明显愣了下,但李以瑞已从地板上站起。「但你若真想结婚,就别再亲我了,段于渊。」他又深吸口气:「这样对你未来的太太小孩,都好,我虽然可以接受你吻我,但你太太,应该无法接受吧?」段于渊愣在那里,打从在天坛上,李以瑞对他剖白那刻起,段于渊就在心里打了无数次腹稿。他参考了杨思存教他的铁步,再加上自问对搭档的理解,本以为万无一失,只等待时机。没想到李以瑞的反应不单出乎他意料,简直往反方向奔驰,但他实在想不透是哪一步做错了。段于渊刚要说些什么,便听到儿童卧室那头传来嘈杂声。李以瑞听见王晓君的骂声:「你们把小亚带到哪里去了?你们要打架,针对我就好了,干什么对小亚动手!」两人都从院长办公室里奔出来。却见王晓君被那几个高头大马的孩子挟着,跌跌撞撞出了卧房,认出那是白天找他芢的那几个男孩子。「姊姊……」李以瑞本能便想过去救人。但段于渊摇了下头,拉住他的手。「现在阻止,无法知道当年发生的事。」他淡声说。李以瑞一呆,这才明白段于渊的意思,这个心境是属于他的,演示的是他被孟婆汤封印的那些记忆。霸凌事件、发生在失踪事件前日。虽然不知两者的关联,阻止霸凌事件发生的话,恐怕就会改变整个心境的后续发展,无法得知真相。李以瑞心中茫然,只见王晓君面色凶悍,还回头揍了那个最高的男孩子两拳,几个孩子扭扭打打,王晓君便被几个男孩揪着头发,到了庭院外。李以瑞再也忍耐不住,他挣开搭档的手,在段于渊反应过来前,径自往庭院方向跑。「瑞瑞!」段于渊喊他,李以瑞回过头来。「抱歉,段于渊,我去去就来。」李以瑞说:「我没办法……我没办法看着姊姊、再一次在我面前出事。」他想起「亚德里亚」在圣树顶上,意味深长的一眼,微一咬牙,尾随那群孩子来到庭院的岬角上。高大的花墙遮挡着新月月色,头顶乌云密布,和二十四年后一样飘着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