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个问题问得突兀,没有前因后果做铺垫,哈维并没有理解。“你这么多年没有和阿比见面了,并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子的。一直以来,你喜欢的都是你心目中的阿比。”裴彻平静地叙述着这个残忍的事实:“你根据你对多年前的阿比的了解,在心里以此为依据建模,然后一点点地添加细节,描摹出一个你所爱的轮廓。”“但是万一现实中的阿比不是这样的呢?人是会变的。”这话其实说得有些过了,但是哈维并没有责怪裴彻。过去的十多年,他对阿比盖尔的单相思像是一场荒唐可笑的通货膨胀,他是失去理智的投机者,看着那堆膨胀的泡沫拍手叫好,甚至幻想着自己获得收益后的美好生活。直到今天裴彻问了他这个问题,像是一阵轻飘飘的风,把这一派虚假的繁荣吹了个干净。哈维沉默了许久,才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恨你。因为你刚刚这句话,我人生中到目前为止坚持得最久的一件事,可能就要放弃了。”裴彻的本意并不是摧残哈维的精神世界,他是真真正正地在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没想到非但自己的问题没有被解决,反而带偏了哈维。他没有再接话,安静地望向窗外。洛杉矶是西海岸最大的城市,在夜里还是忙碌的。向日葵色的,肉桂色,象牙白色的,各色的灯光交汇在一起,城市的夜景似乎是瞬息万变的。一户人家关了灯,另一条街上的霓虹灯亮了起来。南极的冰川在洋流上漫无目的地飘荡着,宇宙深处的蟹状星云孤独又寂寞地膨胀着。世界上的一切都在改变。那谢宜珩呢?制度,但是一想到昨天裴彻和罗伯特的穿着,她非常肯定以及确定是没有的。她摇摇头:“没有,我昨天去穿的和他们的妈一样。”姜翡笑弯了腰。到了实验室才发现罗伯特早就在等她了,见她这一身的衣服,眼睛都亮了:“哇,这位美丽的女士,您就如同清晨的朝露一般美好。”语言的魅力大致在此。如果罗伯特是用英语说的,谢宜珩或许会觉得他轻佻。但是这个相当有书呆子气息的男生用蹩脚的法语这么认真地赞美她,她倒觉得罗伯特有点可爱。她笑了笑,也用法语说道:“朝露易逝。”谢宜珩长了一张东方人的脸,罗伯特本就没想到她会听懂。但是她不但听懂了,还说了句他没听懂的,罗伯特一时愣住了。“真的,你今天这么穿真的很好看,”他也不觉得尴尬,兴致勃勃地替她调试仪器,由衷地感叹道:“路易莎,你的法语说的真好。你是从小在法国长大的吗?”谢宜珩看着缓缓显现出来的3d模型,耐心地向罗伯特解释:“不是,我的法语是我奶奶教的。”她和罗伯特正说着,实验的门突然又被推开,裴彻走了进来。罗伯特正好站在靠门口的位置,顺手把一罐苏打水抛给他:“早上好。”“早。”裴彻稳稳地接住那罐苏打水,环视四周,见那些交替着闪烁的设备指示灯,问罗伯特:“仪器都打开了?”罗伯特点点头:“都好了,我先回去上课了。”他特地绕着实验桌走了一圈,谢宜珩正纳闷他究竟要干嘛。罗伯特正好走过她身侧,状若无意地蹲下系鞋带,低声问她:“路易莎,我中午可不可以和你一起吃饭?”他抬头看她,灰绿色的眼睛水汪汪的,看上去相当可怜。她一惊,下意识地往裴彻的方向看了一眼。所幸裴彻离得远,刚刚罗伯特说得又是法语。他应该不知道吧。谢宜珩笑了笑:“今天下午我有别的事,中午就不在这里吃饭了。”罗伯特失望地站起来,把一张小纸条塞给她,小声说了句“please”就从过道的另一侧拐出去了。“滴”的一声,门口的电磁锁关上,偌大的实验室里只有中央空调制冷的嘶嘶声。她把纸条打开,上面是一串电话号码,背面还写了个大大的“pleasecall”。没想到罗伯特二十出头一孩子,用的还是上世纪的搭讪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