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手温暖干燥,明明刚才对战时如此坚定有力,而此刻却隐约在颤抖。
然后,义无反顾地抱住了她。
任平生颤抖着将大医师抱入怀中,空空的衣袍之下,只有一颗头颅真实的存在着。
比她想象中要轻很多。
她扯下伪装,不再掩饰,用自己最真实的声音,沉重地呼吸了许久才道:
“你…还活着啊。”
听到熟悉的声音,大医师仓惶抬头,看着对方在自己面前扯下黑色兜帽,露出那张她熟悉万分的容颜。
四目相对,两人眼中闪过无数复杂的情绪。
大医师双唇嗫嚅片刻,不再用素色长袍作为伪装,长袍顿时曳地而下,脱离之后,只余一颗孤零零的头颅被任平生抱在怀里。
大医师心道,像她现在这样,哪里算还活着呢。
就连个鬼修都算不上,只是个半死不活的活死人罢了。
可她终究一言未发。
任平生抱着这颗失而复得的头颅,双腿一软,深深埋进土里。
此去经年
任平生伏跪在地上,良久没有动弹,若不是胸膛仍在剧烈地起伏着,大医师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情绪太过激动,撅过去了。
任平生抱着这颗头,感觉到对方挣扎着动了动,她手臂微微一松,大医师就挣了出去,一颗头悬在半空,张嘴便是:“闷死我了。”
任平生索性就着这个姿势直接席地而坐,她半是掩面,盯着大医师看了一会儿,沉重地叹了口气:“霜天晓。”
“诶,怎么?”
任平生头疼道:“你就不能让我多温情一会儿。”
霜天晓先是露出一副牙酸的表情,才道:“好久没听到人叫我这个名字了。”
任平生轻声道:“只是鬼域无人叫而已,若是在人间,还是有不少人信奉你这位医道祖师的。”
她说的是实话。
霜天晓跟她和砚青一起被奉上古三圣,复苏时代后的医道全靠当年霜天晓留下的医书支撑起来,称她一句医道祖师,她担得起。
任平生单手支颐,沉默片刻,低声道:“怎么搞成这幅样子的。”
霜天晓在空中飘了一会儿,降落到和任平生的视线平齐的程度,说:“还没问你呢,被九天玄雷辟中,我还以为你死的透透的了,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
任平生按着眉心:“嗯,也算命大。”
霜天晓点头,赞同道:“若非命大,你我也不至于都搞成了这幅鬼样子,还能在千年后相逢。”
任平生瞥了她一眼,终于道:“我死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霜天晓眼眸微垂,声音难得没了平日里的凉薄尖锐,谈及这种沉痛之事,反倒缓和下来,眉目沉凝,仿佛穿过了千年的时光。
“你死后,弥天大阵失效,我们四个守阵人全都重伤,天下乱成一团。
不过十年时间,灵族灭亡,蛮族蛰伏,妖族避世。时常天降陨火,百川倒悬,地裂深褶。”
霜天晓说到这里,顿了下,平静地用四个字概括了那几年的一切:
“生灵涂炭。”
“再几年,我们人类修真者也撑不住了。”
霜天晓偏过头去,深深看进任平生眼底:“你也知道,末日之下,哪怕不能修炼了,我们靠着这一身已经修为不凡的躯体,至少都能撑过百年时间,但天上那些人,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放过我们。”
任平生轻阖眸,沉声道:“神降傀儡。”
霜天晓叹道:“是啊,神降傀儡。原本你飞升那日已经将封印冲出了一丝裂缝,让灵气得以稍稍回流,给大荒一线喘息之机,可神降傀儡彻底毁了这一切。”
“你死后第十年,一群神降傀儡试图毁尸灭迹,消灭大荒残存的全部修真者,将修真者全都围困于裂天山,砚青杀出一条血路,让我带着乾坤道印离开,才让我得以苟活千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