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微微扭曲，虞昭昭的身影终于浮现。她比从前更淡，几乎透明，仿佛随时会散入风中。她的目光落在林昭脸上，久久不动。
“你想错了。”她轻声道，“不是有人想抹去你。是‘时间’本身，在排斥你。”
林昭皱眉。
虞昭昭抬手，指尖划过空气，一道光影浮现??画面中，无数条时间线交织如网，其中一条最为明亮，贯穿十二世轮回，终点正是归墟旧址那一战。可在那之后，这条线并未延续，反而断裂、溃散，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剪断。
“你本应在第十二世终结一切。”她说，“刀魂认主，赵烈悔悟，梦核净化??完美的闭环。可你回来了。这不是轮回，而是‘溢出’。你的灵魂不属于任何一世，却又存在于每一世之间。你是例外，是漏洞，是时间不愿承认的‘多余之人’。”
林究竟竟笑了：“所以，那些孩子失去记忆，是因为‘林昭’这个名字正在从世界中蒸发？”
“正是。”虞昭昭点头，“若你执意留下，不只是你自己会消亡。所有与你有关的记忆、痕迹、因果都将被修正??就像从未发生过。渔村的孩子不会再拾起锈铃，赵烈将永远是魔头，连这座碑……也会变成荒原上的一块普通石头。”
林昭低头看着手中的桃花，良久，才问：“那如果我走呢？彻底离开，不再干预任何事？”
“你可以转世为普通人。”虞昭昭声音柔和了些，“忘记刀，忘记梦，忘记我。这一生平安喜乐，寿终正寝。”
林昭摇头：“可那样的话，谁来守住这份‘真实’？谁来确保下一个迷途者不会重蹈赵烈的覆辙？谁来告诉那些困在半梦半醒之间的人??你们不是疯子，你们只是还没等到有人对你们说‘我知道你在’？”
他抬起头，眼神坚定如铁：“我不求属于这个世界。我只求能继续站在它的裂缝前，替那些说不出话的人，握紧这把刀。”
虞昭昭望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又有一丝欣慰。
忽然，她伸出手，轻轻按在他的心口。
刹那间，林昭全身剧震??无数画面再度涌入脑海，比以往更加汹涌：
他看见自己化作星光洒落人间，每一粒光都落入一个新生儿眼中，从此世间多了一个能听懂梦语的孩子；
他看见自己站在万丈高空，手持无刃之刀，一刀斩断连接现实与噩梦的桥梁，身后是滚滚黑潮，身前是一线微光；
他还看见，在遥远未来的某一天，一位白发老者坐在桃树下，手中握着一枚锈铃，对身边的小女孩说：“故事的最后，没有人赢。但有人始终没有放手。”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一座图书馆内??书架林立，灯火通明。一本名为《第十三次》的古籍静静陈列在中央展柜中，书页空白如初，唯有封底角落，多了一行极小的字迹：
**“守梦者，不在书中，而在读这本书的人心里。”**
“这是……未来的可能？”林昭喘息。
“是你放弃‘成为林昭’之后的模样。”虞昭昭收回手，“你将以另一种方式存在??不是作为一个人，而是一种意志，一种传承。你不会被记住，但你会一直被需要。”
林昭闭眼，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必须亲手斩断自己的“存在”，让“林昭”真正死去。从此以后，再不会有那个持刀少年踏雪而来；不会有渔村孩童拾铃觉醒；也不会有春分清晨的桃花静卧碑前。
但他也将获得自由??不再被困于轮回，不再背负宿命，而是化作一道潜流，流淌在每一个不愿沉睡的灵魂之中。
“我答应。”他睁开眼，嘴角微扬，“但我有一个条件。”
虞昭昭挑眉。
“让我再见一次赵烈。”他说，“不是以敌人的身份，也不是救赎者的姿态。就当是……两个走过漫长黑夜的人，坐下来喝杯茶。”
虞昭昭沉默片刻，终是点头。
风起。
桃林深处，一间简陋茅屋悄然浮现。屋前堆着柴火，墙上挂着渔网，窗台上摆着一盆盛开的桃花。门“吱呀”一声打开，赵烈走了出来。
他已不再是白衣胜雪的魔头，而是一个普通的中年人，脸上有了皱纹，眼神却清澈如少年。他看见林昭，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我就知道你会来。”
林昭也笑：“你也知道我会来？”
“每年春分，我都梦见你站在这里。”赵烈转身进屋，“进来吧，茶快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