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擅长从来不一定代表着喜欢。她看着面前这个听完她的话之后先露出茫然表情,而后蹲下埋头大哭的男孩,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宋如卓的哭声撕心裂肺,像是积累了很久很久终于爆发。他蹲在那里,双手放在膝盖上,头深埋在双臂之间,是那种非常防卫非常缺乏安全感的姿势。他原本看起来瘦但却高大,可此时,夏时觉得他只不过是个孩子。夏时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她抬头看了一眼,诊室门口,宋如愿正扶着墙壁朝这边看着,脸上挂着泪珠。这又是一个悲哀的故事。两兄妹的父母是周边县市的渔民,靠出海捕鱼为生,家庭生活算得上富足。可是几年前的一场海难,出海的爸妈再也没有回来。他们带着对父母的无限思念与忧伤跟着年迈的爷爷奶奶一起生活。时间会慢慢抚平你的伤口,会让那些伤痕变成你身上的盔甲,即便那是用鲜血和眼泪换来的。不久之后宋如愿参加中考,宋如卓参加高考,他们即将迈入新的人生阶段。可是,上天又给他们开了更加残酷的玩笑。诊室里,宋如愿坐在宋如卓身边,哥哥不再哭了,他又递了张纸巾给她。夏时站着,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们。宋如卓看到妹妹之后立马不再哭泣,又套上了他的坚强可靠的哥哥面具安抚妹妹的情绪。夏时等他们的情绪都稍微平复下来之后,问询他们的意见,她希望他们可以办理住院,并且将这件事告诉爷爷奶奶。宋如卓很茫然,他抬头看着夏时。夏时非常平静地看过去。最终,他点了点头。夏时先给血液科主任去了电话,又带着兄妹俩办理了住院,她看到宋如卓从随身的书包里拿出了一个信封,犹豫之后将3000块钱全部交了住院费。夏时没送他们进血液科,在楼梯口分别之前,宋如卓低声说了句,谢谢夏医生。夏时点头笑笑,说不用。“夏医生,也许并不是这个病对不对?”宋如卓的眼中充满着绝望的希冀,那双眼睛盯着夏时,宋如愿也看着她。夏时没回答,她仍笑着,略微点了下头,转身先走了。刚下了楼,朱主任迎面走了过来,他刚下午间门诊。朱主任看她垂头丧气的样子将她截了下来,问了两句搞清了状况。朱主任皱了眉:“这个情况很遗憾,她的年纪过了14周岁,不适用儿童血液病的诊疗优惠制度。”“你已经做了你的职责范围内所能做到最好的,甚至已经多少超过了你可以做的。”朱主任说完拍拍她的肩膀进了大楼。这话并没有带给她太多的安慰,这一整个下午她的心情都很糟糕,非常糟糕。晚饭时间,邓阿姨说隔壁像是没人住,白天晚上的一点灯火都没有,估计呀也就是买个房摆在这里。夏时左耳进右耳出,没放在心上。事实上她的心思还在那对姐弟那里。血液科的住院总是她的学弟,下班之前找了她一趟,跟她说了一下病情。宋如愿住院之后他们立马给她安排做了骨髓穿刺,结果要等三四天才能出来。可按照目前她的各项临床症状来说,夏时的猜测很可能就是对的。临走之前他有些开玩笑地埋怨了一句,说夏师姐给他扔了个大难题,这兄妹俩住院费就交了3000块钱,够干啥呀?夏时听完讪讪地笑了,没回话,下班之后去了一趟住院登记窗口,给宋如愿交了五千块钱住院费。夏时低着头在碗里一粒粒地数着米粒吃,她身边的夏白术推了推她,问她怎么回事。她愣愣地抬头,见饭桌上的几个人包括婴儿餐桌上的夏好都齐刷刷地盯着她在看。看来她今天表现得实在是有些不正常。她稍稍有些犹豫,将兄妹俩的事情说了出来,包括她的那五千块钱的事。妈妈听完有些唏嘘,皱着眉头说这兄妹两人的命太苦了,邓阿姨在一边连连点头。爸爸和夏白术没说话。邓阿姨开了口:“可是小时呀,可怜人太多了,咱们有再多的钱也帮不过来呀。再说,那可是白血病啊,花费可不老少。我看朋友圈里头好多转发的那些众筹啊之类的,可不可靠呀?”夏时夹了几粒米到嘴里,不想说话。夏白术接口:“其实更多的还是亲戚朋友捐助,没什么实际意义。”晚饭后,爸爸把夏时叫到了书房,她很久没被爸爸这么郑重其事叫来书房了。夏潜川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望着她,过了好一会见她都不开口。“你没有什么想和爸爸谈谈的吗?任何事情都可以。”夏潜川刻意缓了缓语气,说得很轻。夏时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