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立宽踩了踩脚下木板，能感受到缓慢的晃动。
热风卷动黄沙，河水涛涛，泥沙俱下。
上百艘小船横列河面，船只间铁索相连，铺设木板，船边打下木桩固定。
他感慨称赞冯智等工兵：“两天架起一座。。。
风沙掠过玉门关外的荒原，天地间一片苍茫。那布衣男子并未停留太久，只在关前饮了一碗粗茶，便再度启程。守将望着他孤影远去，忽觉此人背影似曾相识??三十年前，也曾有个少年自京中出走，腰佩无鞘剑，衣襟绣梅，说是去寻一场公道。那时边军尚年少，只记得那少年回望京城时的眼神，如雪夜寒星，冷而坚定。
如今这人，眉目已染风霜，可那眼神却未曾变过。
西域道险，黄沙百里不见人烟。男子昼伏夜行，避开关卡盘查，专挑古道废驿穿行。他随身所携并非兵刃粮草，而是一卷残破星图、几册手抄典籍，还有一枚铜铃，铃声清越，不似凡物。据沿途旅人传言，每至月圆之夜，他必于高处燃起篝火，面向东方静坐良久，似在祭奠什么。更有牧民言，曾见他在沙丘之上挥剑划地，剑锋过处，竟有火星迸溅，久久不灭，宛如星火落地生根。
三日后，他抵达敦煌。此时城中正因一场异象骚动不已：莫高窟某洞窟夜间频现红光，僧侣焚香祷告，却无法驱散。有老画师称，那光来自第137窟??本是废弃未完工之窟，二十年前突遭封禁，传言内藏“逆天之画”，触之者疯癫。官府屡次派人查看，皆无果而返。
布衣男子入城当夜，直奔石窟。守窟小沙弥欲阻拦，却被他轻轻一瞥，竟如被雷击般退后数步，说不出话来。他独自步入幽深甬道，足音回荡，仿佛踏在时光脊梁之上。至第137窟前，他取出铜铃轻摇三下，洞门竟自行开启，积尘簌簌而落。
窟内壁画斑驳，唯中央一面巨幅未完成。画中凤凰展翅欲飞，双目闭合，似待觉醒。男子凝视良久，忽然解下背上行囊，取出颜料与笔刷。他未点灯，仅凭月光映照，提笔蘸朱砂，缓缓勾勒凤凰双眼。
笔尖落下的刹那，整座石窟震颤了一下。
风从四面八方涌入，卷起尘埃如雾。壁画上的凤凰仿佛活了过来，羽翼微动，火焰自其腹中升腾，却不向外燃烧，反而化作细雨洒落四周墙壁。那些早已褪色的画面竟逐一复苏：农夫耕田、商旅往来、孩童嬉戏、僧人讲经……一幅幅人间景象重现眼前。
老住持闻声赶来，跪伏于地，颤声道：“施主……可是‘守碑人’？”
男子未答，只是放下画笔，从怀中取出半块玉佩，贴于壁画一角。片刻后，石壁发出低沉轰鸣，一道暗格缓缓开启，露出一卷竹简。他取之展开，正是失传已久的《赤凰秘典》原本??与术士所持不同，此卷末尾赫然批注：“火非毁世之灾，乃重生之种；若以民苦为薪，纵焚九重天，亦不得真涅?。”
他将竹简收入囊中，转身离去。
翌日清晨，百姓发现第137窟已被重新封死，但新绘的壁画却留在了外壁??凤凰浴火，羽化成雨，润泽大地。更奇的是，自此之后，每逢干旱，当地百姓只要聚集于此祈雨，不出三日必有甘霖降临。僧侣们称此为“仁凰显圣”，立碑纪念，碑文仅八字：“火尽灰存，光照人间。”
而那布衣男子，已悄然离开敦煌，继续西行。
半月后，他进入伊州境内。此地原为汉唐故地，如今荒芜已久，唯余断垣残壁与风蚀石碑。然而就在城郊一处废墟中，他发现了令人震惊之物：一座地下祭坛，结构与太庙相似，中央供奉一口铜棺，棺身刻满星轨与凤凰纹，正是此前肃州所见之物。但此刻棺盖半开，内中空无一物。
显然，有人先他一步取走了尸体。
他在祭坛四壁细细查看，终于在东南角发现一行刻字：“癸未七月初七，赤子归藏，待时而起。”字迹稚嫩，似是少年所书。他又在角落拾得一枚碎瓷片，上绘半朵梅花??与他衣襟所绣如出一辙。
心口猛地一紧。
他认得这图案。那是妹妹幼时常画的花。当年她被困宫中，无人可诉，便在窗纸、床帐、茶盏上偷偷描画梅花，说这是“娘教我的记号”。后来她失踪，宫人搜查其居所，烧尽一切痕迹。唯有这块瓷片，竟流落西域？
难道……她曾到过这里？
思绪翻涌之际，远处传来马蹄声。十余骑快马疾驰而来，皆披黑袍，面覆青铜面具。为首者手持骨杖，杖首镶嵌一颗赤红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们见男子独站祭坛之中，立刻围拢，刀锋出鞘。
“你不是该死在京中吗？”为首者嘶声道，“赵立宽！你竟追到这里！”
男子依旧平静，缓缓抬头：“你们以为逃到西域就能重建赤凰国？可惜，你们连自己信仰的源头都忘了。”
“我们没忘！”另一人怒吼，“是你背叛了天命！是你篡改史书，抹杀真相！今日，我们要以你之血，唤醒真正的圣火！”
话音未落，数柄弯刀齐斩而下。
电光石火之间，男子身形未动，仅右手轻抬，腰间无鞘剑自动跃入掌中。剑出如梅绽，一瞬三花??第一花破左肋，第二花挑腕卸刀，第三花直指咽喉。不过眨眼，七人倒地，兵器尽折。
余者惊骇欲退，却被他一声清喝定在原地：“你们可知这剑为何无鞘？因为一旦出鞘，便不容回头。它不为杀戮，只为斩断谎言。”
他缓步上前，目光落在那颗赤宝石上：“这‘赤凰眼’，本是先帝赐予陈太后之物，象征母仪天下。后来政变之夜，它被剜出祭坛，成为你们蛊惑人心的工具。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太后临终前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众人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