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最终,是那个唯一和他说话的男孩先死掉的,就在他的身边。周围人甚至他的父母对此都很麻木,那个男孩不是纹身仪器前端的针头刺痛着皮肤,聂砚棣平躺着,稍一低头就能看到整个过程。针头带着墨水一次次戳向他的胸口,点点蓝色渗入肌理。纹身师专注着手里的动作,不咸不淡地问他痛不痛。痛吗?当然痛。可这点痛楚算得了什么?整个过程持续了多久聂砚棣不太确定,因为开始之后没多久他就盯着屋顶的吊灯睡着了。女纹身师叫醒他,话里话外都在表达着一个意思,他是个奇葩并且自己的手艺很不错。聂砚棣拄着拐杖站在镜子前看着胸口的两排汉字,四四方方的楷体字排成两行:聂砚棠聂维霖杜今之聂砚棣博雅市仙岛区仙岛路52号他和亲人的名字,他出生长大的地方,这些都是他之所以是他的原因,是他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理由。他要记住他们。妹妹还在公园长椅上等着他回去呢。她那么傻,明明饿了还说不饿,明明害怕还是听他的话等在原地。聂砚棣走出纹身店之时,外面的风雪比进来的时候更大了,天色也更加晦暗。他看着远处更加朦胧的教堂尖顶,默默地在心里说道:“神呀,这里的人都信奉你。站在这里的这个异乡人不求你的眷顾。这个异乡人只求你眷顾他的妹妹,让她平安让她健康让她快乐。”这个念头结束的一刹那,聂砚棣低头讽刺地笑了笑,嘲笑自己的幼稚。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神呢?如果这个世间真的有神祇存在,不论东方的还是西方的都好,当他在这世间受苦的时候,神是否就站在高处冷漠地看着?右腿空空荡荡的裤管被大风吹得东摇西摆。林常左胸上的蓝色纹身,字体是端正的楷书,稚嫩又规矩,和夏时脑海中记忆最深处哥哥的笔迹融合到一处。她的手探到胸口,离得很近,却久久不敢触碰。宁衷寒自然对这些名字足够熟悉。聂砚棠、聂砚棣,尤其是聂维霖。他不敢置信地望着病床上闭着双眼的男人和一旁拼命压抑情绪的他的心上人。他的脑中各种断断续续的片段终于被串了起来。那些他曾经忽视过的、想不明白的一切,他都明白了。豁然开朗,继之而来的是深深的惊惧、愤怒、恐慌。夏时稳定住情绪,抬头看他,触到他的目光之后,夏时明白他明白了。宁衷寒从夏时的眼中也得到了反馈。一瞬间,种种情绪袭来快要将他逼疯了。夏时先开了口,声音沙哑又冷静:“不管你想说什么,我们之后再谈好吗?等我哥哥醒了之后,我们再谈。”她脸上的妆容早就被眼泪毁得一塌糊涂,眼线化开了,顺着眼泪在脸上划下一道道黑色的印记。唇边也都是糊掉的口红印,身上更是惨不忍睹,血迹斑斑。她这形象真的是一言难尽的狼狈。可宁衷寒仍旧觉得此时此刻的她好看。他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他是真的爱上了这个姑娘,不管她什么样,笑着或者哭着,高傲的沮丧的,他都喜欢。只是这一刻他才理解了生日那天她的所有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