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回,沈砚只淡淡一句:“鱼上钩了。”
他立即下令:对外宣称周廷章已被革职查办,押入刑部大狱;同时放出风声,称陛下已密诏江南藩镇出兵“清君侧”,讨伐“谋逆之臣”。此令一出,朝野哗然。原本观望的各地节度使纷纷表态,或称忠于朝廷,或言“静待圣裁”。唯有江淮节度使贺兰越,连夜点兵三万,以“护驾勤王”为名,挥师北上。
“贺兰越……”沈砚翻看其履历,唇角微扬,“十年前,他是裕王门下走狗,靠献媚得官。如今竟敢打着清君侧旗号兴兵,真是不知死活。”
陈砚舟皱眉:“可他兵力雄厚,若真逼近京城,恐生变乱。”
“所以他不会到。”沈砚提笔写下一道密令,“命鹰扬营潜入其军中,散布‘贺兰越实为狄人内应’之谣;再让青萍计划放出消息,称其幼子已在洛阳被狄王收为义子。三日内,军心必乱。”
果不其然,五日后急报传来:贺兰越部将哗变,将其囚禁,上表请罪。原来军中流言四起,士兵疑其通敌,夜间更有“鬼魂托梦”称见其与狄使密会。贺兰越百口莫辩,终被部下缚送京师。
沈砚端坐政事堂,亲自审讯。面对跪地叩首、涕泪横流的贺兰越,他只问了一句:“是谁许你,打着忠君旗号,行篡逆之事?”
贺兰越浑身颤抖:“小人……小人只是奉命行事!裴?临刑前曾托人带话,说‘若有一日天下大乱,便是复起之时’……还有周廷章,他说裕王留有遗诏,藏于洛阳白马寺佛顶……”
沈砚挥手打断:“带下去,打入死牢,待秋后与裴?同斩。”
待人退下,陈砚舟低声问:“白马寺……要去查吗?”
“不必。”沈砚闭目,“那是诱饵。裕王明知我们会去查,所以才故意留下线索。他想让我们翻出所谓‘遗诏’,然后宣布其合法性,掀起新一轮政争。可惜……他忘了,真正的权力,从不靠一张纸维系。”
他起身走向窗边,推开雕花木棂。雨已停,云层裂开一道缝隙,漏下一束天光,照在皇城琉璃瓦上,熠熠生辉。
“陈砚舟,你可知道,为何我始终不肯杀裕王?”
“因为他活着,比死了更有用?”
“不全是。”沈砚轻声道,“因为我想让他亲眼看着??他想要的一切,如何在我手中化为灰烬。我想让他明白,所谓的‘天命所归’,不过是弱者为自己失败找的借口。而真正的强者,哪怕身处深渊,也能让星辰为之移位。”
陈砚舟默然。他知道,这位相国早已超越了权谋之争。他不再只是朝堂上的宰辅,而是执棋者,以天下为局,以时间为刃,一刀一刀,削平所有不安的棱角。
朔州方面,局势再度紧张。
那夜被劫走的赵破军首级,竟在三日后被人送回,置于城门外石阶之上,封于冰匣之中,面容完好,双目紧闭,唇边甚至带着一丝笑意。匣底压着一张黄纸,上书一行小字:“影子不死,真身何存?”
李昭召集众将议事,人人色变。
“这是挑衅!”一名校尉怒吼,“定是狄人得了内应指点,识破了沈相之计!若不反击,军心必溃!”
“不。”李昭摇头,“这不是狄人写的。狄人不懂汉文书法,更不会用这般阴毒的修辞。这是……来自朝廷的人。”
他将黄纸递给崔元朗。后者细看良久,忽然变色:“这字迹……与兵部文书房的抄录官张维极为相似!而张维,正是周廷章门生!”
李昭眼神一凛:“果然如此。有人在内外勾结,不仅要破坏沈相布局,更要动摇北境将士对中枢的信任。他们的目的,不是攻下朔州,而是让朔州自行崩溃。”
“那我们怎么办?”刘三颤声问。
李昭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一点:“断脊滩以东三十里,有座废弃烽燧台,名为‘望月墩’。据查,近半月来,每夜子时,皆有火光闪现,似为信号。我怀疑,那里就是敌方细作接头之地。”
“我去剿了它!”赵破虏挣扎着起身,右臂缠着绷带,鲜血渗出。
“你留下。”李昭按住他肩膀,“这一仗,我亲自去。”
当夜,李昭率五百精锐悄然出城,踏雪而行。月隐云后,天地漆黑,唯有脚踩积雪的咯吱声伴着寒风呜咽。行至望月墩下,果见土台上灯火一闪,一人披氅而立,正欲点燃狼烟。
“放箭!”李昭一声令下,数十支火箭齐发,火光瞬间照亮山岗。那人惊觉回头,却被一箭贯喉,当场毙命。唐军迅速登台搜查,在其怀中发现一枚铜牌??正是羽林卫鹰首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