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番交谈下来,李观棋对少年的印象又好了许多,甚至主动告诉他一些陈愿的喜好。萧云砚听得很认真,他记性一贯很好,但还是唯恐疏忽怠慢,就请李观棋拿来纸笔,条条记下。待疏理完,已是戌时,暮色四合,李观棋合袖告辞。萧云砚就安安静静休憩,将手枕在颈后,等着宫婢来送膳。先等到的却是影六。这名护卫被敲打后,已完完全全忠心于他,是可用之人。少年随意抬手,示意他说。影六这才从地上起身,毕恭毕敬道:“按殿下吩咐,已打点好为皇室制造棺椁的匠人,让他特意留活孔,只是不知……”他犹豫着抬眼,小心道:“为何殿下没有按计划行事?”没有……假死?萧云砚眨了眨长睫,就着床边矮凳上的茶水漱口后,对镜取出了藏在嘴里的细小药丸。药丸做了蜡封,不会溶于水。除非他用牙齿咬破。这药也不是毒药,而是萧云砚研究了很久的假死药,按照他母亲留下的苗疆巫医古书,加以改良,用最小的剂量,达到最可观的效果。在此之前,他已暗中试验过。至于为什么假死?当然是要碰瓷高盛啊。萧云砚借比武招亲“死”在高盛手里的话,那高小侯爷谋害皇嗣的罪名就是众目睽睽,躲无可躲。他这个二殿下若没了,与高太后政见不合的姜太尉定会领着门生,用天下悠悠之口,借机参死高盛。等处决高盛,高太后和她兄长之间必生嫌疑,毕竟高盛是老侯爷唯一的血脉,但高太后又不得不安抚以姜九邻为首的朝臣。如此一来,萧云砚假死入皇陵,暂避锋芒,身居幕后,拿尽渔翁之利。他不废一兵一卒,去掉高太后一只得力臂膀后,只需要等想要复仇的安若搞出大动作。安家满门血仇在前,她不会善罢甘休的……待萧元景死的那日,就是萧云砚“复活”之时。到那个时候,朝中动乱,没有正统的萧氏血脉继位,看似廉价的二殿下也会变得珍贵起来。朝臣们不会对他的复活多加指责,反倒要感谢天降福瑞。称是神明和祖宗庇佑。姜九邻又是个聪明人,只会保他上位,让他的女儿姜昭做皇后。至于皇叔萧绥,他心不在此。“影六,我算的很好。”每个关键人物的心性都被他研究透彻,缺一环都难成事。少年自嘲笑了笑:“可我唯一漏算的,竟是陈愿对我的喜欢。”“见她戴着我送的耳珰时,我觉得真好看呀,我想多看看她,我也舍不得她为我哭坟。”“若她以为我死了,该多难过啊。”萧云砚淡色的眼珠微敛,叫人看不出情绪:“人人都觉得我是个废物皇子,只有她能看透我,也只有她肯脱衣袍,替我拾起尊严。”少年轻握住陈愿披在他身上的那件薄衫,弯唇道:“今日在场的所有人都会觉得我鲁莽,色迷心窍。”“可只有我自己知道——”“冲冠一怒为红颜有什么好?”他既要得到美人的心,也要暗中借势谋划部署。可她再次打乱了他的棋局。连影六都有些惋惜,直言道:“殿下到底还是任性了。”少年轻笑一声:“是啊。”“但不曾悔。”能够知道她对我的心意,比手握数座城池还要令我踏实。他将那件发皱的薄衫捋平,说:“在我眼中,阿愿姑娘可抵千军万马。”他还有千千万万的机会布局收网,不急于一时,唯独不愿错过她的挽留。既然她舍不得我。我就再陪她一段时间。作者有话要说:萧云砚——给自己送棺材·陈愿换好干净衣衫后,借用了静宣殿的小厨房。这里常年没人开火,有些乱糟糟,透着生冷,她挽起衣袖,做什么都需要从头再来。可她最不怕的就是从头再来。有条不紊收拾好后,她托小宫女去御膳房取的食材也送过来了,几块尤透着血丝的骨头,一把青翠小葱。陈愿想熬一锅奶白的骨头汤,给那伤筋动骨的少年以形补形。骨肉这东西处理不好容易有腥气,陈愿很小心的焯水,撇掉浮沫,手法熟练利落,让帮着生火的小宫女看呆了,盯着她的手惊叹道:“原来握剑的手也是可以下厨的。”陈愿回眸:“因为剑客也想有一个家。”她话落将葱花撒进晶莹透亮的汤面,在如雾的热气里扬起了恰似暖风拂面的笑。怕萧云砚长个子吃不饱,她又贴心地下进去一把手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