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岚倒是也并非一定要去看电影。但还是随口道：“票已买好了，不看就浪费了。”“一张电影票而已，浪费就浪费了。”顾昭说着，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接过她手上的包。“听说是这个电影的最后一场了。余小婉说很好看，不看恐怕就没机会了。”嘉岚道。不知怎么，于说话间，那包已到了他手上。他在她身后关灯关门，动作缓缓，却又有种行云流水般的雅致。嘉岚觉察出来时，两人已走出了好几步。晚风将他身上浅淡的木调香拂过来，明明没有乐声，却无端勾起一点靡靡的感觉。顾昭这样的人，很容易让人有心猿意马的感觉。余小婉这种当初见了她与梁淞铭在一起绞尽脑汁设了一堆刁钻考验和问题的人，如今只见了一张顾昭的照片，就将她彻彻底底地卖了。还没皮没脸地说：“你别说，这个顾先生看着还有几分眼熟。”“他经常在报纸上出现，当然看着眼熟了。”嘉岚道。余小婉不满地白她一眼：“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连我的习惯都不记得了吗？”嘉岚这才霍然反应过来——余小婉素来只喜欢听广播厌烦看报纸。她有个哥哥，以前在报社工作，后来打仗的时候没头没脑往前线冲，被流弹打死了。自此以后，余家就再没有看报纸的习惯。这回若不是因为船厂与嘉岚相关，余小婉也不会巴巴地翻出报纸来看。没想到这一看，就看出一肚子蠢蠢欲动的心思来。“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嘉岚见余小婉盯着报纸上顾昭那张冷峻的侧脸发呆，笑道：“大概好看的人都是相似的，丑陋的人各有各的丑陋……你对着人家的照片春心萌动，小心我转头告诉季次长。”“少来……他和我家老季分明长得是两种风格……”余小婉在帅哥鉴赏上颇有自己的心得，不肯轻易被嘉岚蛊惑。话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不对！沈嘉岚你不对！我们家老季那么风华绝代你从来不肯说一句‘好看’，现下对着这位顾先生，一句好看就说的那么坦然……沈嘉岚你还和我死鸭子嘴硬，你这分明有情况……”“有情况你个鬼！”嘉岚没好气地回她一句，将报纸从她手中强抽出来，丢入一旁的垃圾桶。又一转头踅进厨房假装倒水，遮掩自己倏然红透的脸。余小婉素来思路清奇，她不能反被这丫头带进沟里。昏黄廊灯下，顾沈二人并肩而行，身后的影子拖得老长老长，像两个不知并行了多少年的鬼魂。嘉岚想起那天自己脱口说顾昭的话，面上微热。恰好一阵风过，忽冷忽热之间，她有些不适，下意识往旁边避了避，欲拉开与他的距离。“小心！”他却一只手伸过来，揽住她肩。她这才意识到两人已走到台阶边，再往旁边一步就会一脚踏空。盛夏还留了个尾巴，暑气虽不算太盛，但两人衣衫仍算得上单薄。隔着薄薄的一层衣料，嘉岚感觉到顾昭宽厚的手紧紧扣在自己的肩上，胸口激荡过一阵说不清的情绪，脸上一下子更热了。晚风也吹不散的那种热。“怎么总这么莽莽撞撞的。”顾昭低声埋怨了一句，但埋怨只是覆在那话上的薄薄一层皮，口气仍是轻快的，甚至有一丝庆幸。大抵英雄救美是所有男人的愿望。嘉岚想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从顾昭手底欠身出来。顾昭见她站稳，十分绅士地收回手，望着她，笑了笑：“你想看，就不是最后一场。”“嗯？”“你方才不是担心那电影是最后一场吗？”顾昭道：“你想看，就不是最后一场。”chapter29嘉岚未再问他为什么不是最后一场。她知道顾昭手眼通天的本事，加印一场电影，实在算不得什么。晚风徐徐吹着，吹乱她的额发，零碎地散在她眼前。远处星子低垂，透过这额发看过去，恍惚间有一种凌乱而魔幻的美。像爱丽丝仙境一样的不真切。几个月以前，她怎能想到几个月以后的现在会是这个样子。“那就不看了……”嘉岚轻道。本也不是多么的执念。“明天去嘉兴？”顾昭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答应下来，准备了一肚子的游说之词一下子没了用武之地，侧目看她抬手撩头发，精瓷般细白的手与那乌发相触，使那黑的更黑，白的更白，一下子“浓墨重彩”进他的心底。他怔了一怔，像个毛楞三光的小子一样讷讷应：“嗯、嗯。”“嗯”了两声又觉不足，好半天，才找出一句：“去别处也行。城里太热了，去乡下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