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性和气节代表的是大爱,功成不必在我的大爱。
我可能无法实现理想,但理想可以通过我实现,这就是气节和血性。
这才是中国的根本,自由说也好、金钱异化也罢,亦或者是其他,都无法撼动气节和血性这两个根本,那么大明就还在。
毫无疑问,王国光身上,就有这种气节和血性,他知道自己做的事儿,在反攻倒算的时候,会对他和他的后代带来许多的隐患,但他还是跟着张居正一起做了。
“当需要有人站出来的时候,必须要有人能真的站出来。”朱翊钧放下了王国光的手,示意王国光的儿子收敛遗骸,结束他战斗的一生。
剩下的战斗,朱翊钧将会继续下去。
王国光的新政,总结而言,就是采实政、别繁简、责守令、恤卑官、罢加纳,这五条是总纲常,实现的方式是天下税赋归并朝堂,六册一账,年终审计。
这些新政,不可避免的伤害到了一些人的利益,人不死,余威尚在,人一死,反攻倒算立刻开始了。
礼部请定谥号文定,经天纬地曰文、慈惠爱民曰文、安民大虑曰定、纯行不爽曰定。
行为纯正、纯粹,没有杂念和偏差,没有违背自己的灵性、认知,忠于君王、忠于国朝、忠于天下,忠于万民,更忠于自己,就是纯行不爽。
礼部给的谥号,充分考虑到了王国光一生慎独,即便是私下里也从不僭越妄言的性格。
但是这个谥号,科道言官认为非常不合适,科道言官的理由是,王国光的一生,虽然略有功绩,但绝非行为无亏,给文定这个谥号,实在是给的太高了,应该给恭懿。
敬事供上曰恭,王国光作为财相,聚敛兴利,把银子都聚敛到了朝廷,而且给皇帝的金花银,从一百万银涨到了现在的二百四十万银,这就是敬事供上。
尚能不争曰懿,说的则是王国光以晋党的身份,反出晋党,附和张居正的权势,狐假虎威、为虎作伥。
看起来是美谥,但字字句句都在骂人。
“但凡是在万历维新中,稍有贡献者,都要走这么一遭是吗?王崇古的确是奸臣出身,他自己都认了,反攻倒算,朕也就认了,王国光也招他们,惹他们了?”
“朕算是看出来了,但凡是给朕干活的,都得遭他们口诛笔伐!”朱翊钧一拍桌上的奏疏,一共十二名科道言官,联合了三十四名官员,鼓噪风力舆论。
“赵梦佑!”朱翊钧大喊一声,他这个人从不内耗,既然有人让他不爽,他就让人不爽,这样一来,他这个皇帝就爽了。
“臣在!”赵梦佑在御书房恭候,听闻陛下下令,立刻大声的说道。
朱翊钧面色严肃的说道:“这四十六名科道言官,一个不剩,全给朕拿到北镇抚司,准备在皇极门廷杖!打完了就把他们全家送辽东吉林垦荒,告诉吉林知府叶向高、吉林将军李如梅,不可给任何优待!”
“先种五年地,朕若是还记得他们,再准他们上陈罪疏!”
“臣遵旨!”赵梦佑眼前一亮,回答的声音十分响亮,缇骑们拿着大明最高的俸禄,得到了陛下的完全信任,还有自己的学堂,甚至缇骑衙门驻地就在通和宫旁边。
这么多年了,缇骑总要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的忠诚!
现在机会终于来了,以前陛下从不因言降罪。
缇骑们立刻展开了行动,不仅抓捕了官员,还去大小时雍坊的官邸,把他们的家眷一并送进了北镇抚司,陛下说了全家,那就一个不缺一个不少,一家人都要整整齐齐。
缇骑这次的行动,速度快到了朝臣没能反应过来,人就已经悉数被抓进了北镇抚司内。
陆光祖作为阁臣,请求觐见,为这些臣子求情,但他没有得到准许觐见,急的团团转的陆光祖找了申时行,申时行表示无能为力。
在王国光病逝前,申时行就提前跟这些科道言官讲了,王国光是社稷之臣,切勿妄言。
最起码也要言之有物,而不是为了反对而反对,陛下最是反感这个。
陆光祖只好求到了宜城侯府门前,希望张居正能够出面,请陛下收回雷霆之怒。
但陆光祖得到的答复是,元辅帝师张居正,不在京师,前几日就去了天津府,写要采风,张先生去看大船,向海员们了解海上生活了。
张居正真的不在京师,不是推脱。
陆光祖急忙写信,恨不得插上翅膀去天津府请张居正回京,这关键的节骨眼,他张居正居然不在!怎么能不在!
次日清晨,陆光祖得到了回信,里面就一句话:老朽力衰已然致仕,即无力,更无心。
张居正他要是没致仕,他还有立场有能力,拦一下陛下,这么些年,他也没少干;
但现在他退了!
无事一身轻,他现在是宜城侯是世袭官,已经没有官选官立场,更没有能力去拦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