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富康顿时犹如找到了救命稻草,但他的做法是抓住这根稻草,压在脚底下,狠狠碾压。
“何小燕!我不晓得你一天天脑壳里在想什么东西!崽都能搞丢,这是一个当妈的该干的事啊?那么点大的地,你带到平仔一起去会死是莫?你就把他一个人放到家里,他才三岁嘞!你的心真是好大哦,到时候丢掉了你看我打不打得死你!”
他生动形象地演绎出面目狰狞,鸱视着缓步走来的妇人。
何小燕的胸脯起伏着,她粗喘着气,眼睛因委顿而挂搭着眼皮。
她把李富康的斥骂当作耳旁风,自顾自地迎上朝自己奔来的平仔。
看着抱着自己腿的孩子,何小燕探出手轻轻地替他理顺头发,低声道:“中午想吃什么啊?妈妈做萝卜汤和蛋炒饭好不好?你尝一点。”
被无视让李富康怒火中烧,他不顾在场的外人,径自冲过去,一巴掌扇过何小燕的脑袋。
“你耳朵聋掉了是吧!?老子跟你说话你听不到啊!”
他的吼声仿佛牵动了肺腑,气动山河,震得魏摇芙的耳朵一嗡一嗡的。
被那铆足劲的巴掌扇过去,何小燕头一甩,身子一歪,当场摔倒在水泥平台上。
重物砸在地上的闷响使人心一颤,可李富康却犹如痰迷心窍,他把呆了眼的孩子往旁边一推,一手抓住何小燕的领子将其拽起来,再连着扇了好几巴掌——啪啪的响,几乎要响碎了房瓦。
他手脚并上,对着何小燕又扇又踹。
一时间怔住了的魏摇芙和池怜阙促忙地冲上去,他们心照不宣地分工。
池怜阙负责将李富康给拉开,魏摇芙则抱住了何小燕,扶着她躲下了水泥平台,站到平台下的泥巴地上。
碍于身高差异,以及力量的悬殊,李富康被池怜阙轻易地掣肘。
然是如此,他也瞪着一双通红的仿佛要长出血丝的眼睛,指着宛如钉上了嘴巴的何小燕,叱喝道:“你他娘的就是个废物,贱货!你就是故意在他们面前装出这么一副弔样的,你装的一副要哭坟的样子是要给谁看?给你那把你卖了的娘看啊,你看看她睬不睬你!”
“老子告诉你!老子他娘的就是把你给打死了,你的老娘都不会吭一个气!”
紧紧搂着何小燕的肩膀,魏摇芙气得咬紧了后槽牙,她紧蹙着额心,眱着豪放威胁的李富康。
看上去徒然是个最普通平凡的渔民,丢去大街上就将泯于人海的一张脸,大众脸。谁曾想这张脸皮之下,是这般的一个人。
回过神来的平仔站在原地大哭,要哭裂喉咙地哭——他以为他哭就用似的。
魏摇芙扣在何小燕肩膀上的手收紧,她冷冷乜了李富康一眼,随即偏回脸来看着怀中的何小燕。
可软着身体的何小燕只剩下无神,她只剩无神能表现出来,她只能无神——不无神就要恨,无神了就能假装没发生。
巴掌印烙在何小燕那张脸上,原本的黑里透黄的皮肤现下成了红的。黑、黄、红,三个色搅在一起。最鲜艳的,是五指印。
“小燕姐…我可以这样叫你吗?你——”魏摇芙倏地不明白自己还能说什么。她目睹了一个人尊严扫地的场景,她抱住了这个尊严扫地的人。
何小燕没有眼泪,她歪歪地靠在魏摇芙的怀里,朦朦的眼睛里好像什么都没装着。
平仔的喉咙还没裂,他还在哭,恨不能赶紧哭裂,但无人理会他。
这里的村民住得近,这等的吵闹不可能听不见。他们有的充耳不闻;有的偷偷来了自家的水泥平台上,假装有事,眼睛在做贼。
池怜阙控制着李富康,他桎梏着李富康的两只手用力到骨节泛白——或许有个人的情绪在趁机发泄。
“李富康,你先冷静一下,注意你的措辞。她是你的妻子,你孩子的母亲,和你在未来携手共进的人;她不是你情绪的垃圾桶,不是你的受气包。”
有所克制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