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诚恳,眼底却蕴含着几分隐忍、不服。江暮雨岂会看不出来?谢澄这种人的自卑是刻在了骨子里的,即便是现在已经熬出头,仍旧受不得任何人践踏他那点可怜的自尊。一旁,谢北苒被谢澄眼神警告,只好不情不愿地走上前,躬身拱手道:“世子爷,是我失礼了,还望见谅啊。”他语气漫不经心,毫无诚恳。梁景和已经习惯了。镇国公可是三朝元老,连当今圣上都存着三分敬意的人,谢北苒身为国公府最受宠的嫡孙,向来眼高于顶。江暮雨也没法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着一个孩子上纲上线。她冷笑一声,转头没再看他们。她把拿过来的食盒交给梁景和的书童,蹲下身来,拿出帕子给糖糖擦去脸上的泪渍,声音瞬间柔和下来,哄道:“糖糖乖,哥哥要去学府读书了,糖糖已经快四岁了,很快就不是三岁小孩了,要懂事一点,不能任性缠着哥哥哦。”糖糖哼哼两声,虽有不满,还是放开了梁景和,带着奶泡哭腔道:“哥哥下次回来能不能教糖糖识字。”梁景和的面上虽然不显,语气却也变得轻柔许多,“你若想学,哥哥一定会好好教,但是你在家要听爹爹和娘亲的话哦。”“好。”糖糖点了点头。江暮雨站起身,牵着糖糖的小手,对梁景和道:“快进去吧。”“是。”梁景和朝她作揖,道:“孩儿暂别娘亲。”“好。”待梁景和走进学府,谢北苒也紧随其后。谢澄转头看到她即将走上马车,连忙追过来,“昭……瑞王妃请留步!”江暮雨看他一眼,把糖糖交给云宣照顾着,带谢澄走到一旁,道:“孤男寡女本妃恐被误会,此处来往人多,谢大人有什么屁就快放吧。”“呃……”谢澄的眉头皱得死紧,“你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如果你是来谴责我的处世为人,那我还是劝你少浪费口舌吧,我是不会改的。”“没有……我是有一事……”他抿了抿唇,道:“谢澪她最近不大好,你也知道,她已经过了及笄之年,我们虽出身镇国公府,却为庶出,庶子如我考取功名暂且好说,可谢澪身为庶女,唯一的用处就是被联姻……”关于他出身这番说辞原主不知听过百八十回了,每回不过是换个说法卖惨博同情,从而在她身上捞好处。江暮雨不耐烦地打断他,“别扯这么多废话,想要什么直说。”谢澄被噎了噎,看她面上丝毫没有悲伤同情的神色,先前组织好的措辞竟一时间都用不上了。他只好说道:“本来父亲想要将谢澪许配给忠武侯为妾,可你也知道忠武侯如今的年岁都快赶上我爹了,谢澪跟着他怕是后半辈子的幸福都要毁了,好在后来太后提议,想要将她送进王府为孺人,可王爷那边似乎不同意。”“你是想让我劝说王爷?”“昭昭,你也知道,谢澪是我唯一的同胞妹妹,我希望你能念在多年的情分上,帮我这一回。”“谢大人,你我之间有何情分?”谢澄忽然拉住她的手腕,道:“当年,你和我……”“谢大人请自重!”江暮雨打断他的话,用力抽出手腕,唇角漾起一抹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我叫你一声谢大人已经是很给你面子了,谢澄,我劝你还是不要在我面前再提当年的事,当年若不是我,你怕是早就锒铛入狱了,哪里还会有如今的风光?”“闭嘴!休要胡言!”谢澄的脸色瞬间变成了难看的猪肝色。江暮雨丝毫不惧,继续道:“谢澄,当年若不是我,你怕是连这个从五品小官的位置都混不到!怎么?是我过去念在自幼相识的朋友情分上对你的提出来的要求概不拒绝,你便觉得我就该逆来顺受了吗?”谢澄看着她冷冰冰的眼神,眼睛瞪得像铜铃,他实在是不敢相信,现在对他咄咄逼人的女子是曾经那个依偎在他怀中柔情似水的小女人。“谢澄,我不是当年的江暮雨了,你的事情我一点也不关心,你想让你妹妹嫁进王府为妾,也要看看她有没有那个命。”说罢,她转身离开。谢澄看着她的背影,许久,缓缓道:“你竟绝情至此?”江暮雨一脚已经跨上了马车,闻言,头也不回,“忘了告诉你,太后的提议,是本妃拒绝的。”谢澄怔怔地望着王府的马车离去,久久都无法回过神来。他仍记得,曾几何时,那个喜欢穿一身粉色衣裳的小姑娘会拉着他的手撒娇,“澄哥哥,我最近新学了一首曲子,你帮我看看好不好?”“澄哥哥,趁着天气好,我们一起去放纸鸢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