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梁嘉河来了一家早餐店，店铺没什么特别的，店老板是个阿姨，年纪看起来四五十岁，很和蔼，闻凛一来就招呼他坐下。
“我是这里的常客。”闻凛说，他坐下来，给梁嘉河递了一双筷子。
他们很多年没有这样坐着一起吃饭了，梁嘉河想起来高中的时候闻凛会给他排长队买早饭，就常去一家早餐店，因为那家店是公认的好吃。那个平时连上下学都车接车送的少爷，好像什么也不用操心，因为什么事儿都轮不着他去干，但是在当时也会为一个人早上六点就守着早餐店。
他还是连上早读都会迟到，可是在给梁嘉河带早饭这方面，在每天六点排队买饭这方面，从来没有迟到过。
他这些年走不出来，与其说是太多年没有感受过爱，不如说是因为闻凛。
“怎么样，还不错吧？”闻凛说。
“挺好的。”梁嘉河道。
“这阿姨人特别好，把我当干儿子看，我就总来这儿吃饭。”闻凛吃着油条说：“你有没有觉得这个跟高中时候吃的早饭有点像。”
他刚说完这句话又笑了，好像是笑话自己过了这么多年又提以前发生的事情，只是他跟梁嘉河这六年都没有经历彼此的人生，在彼此的人生中也没有扮演什么角色，唯一能跟他搭话的，唯一能共同回忆的，也就是那个不算美好的高中。
“这么多年了，我还想着高中那顿呢。其实我也忘了，就是觉得有点像，可能是阿姨人都一样好，让我觉得有点像吧。”
梁嘉河摇摇头，闻凛说自己忘了，可是他清楚的记得那早饭的滋味儿，他记得那个早饭无论是夏天还是冬天的不一样的滋味儿，过了六年没忘，这辈子也不会忘掉。
没有什么相似之处，只是梁嘉河还是嘴上说：“有点。”
闻凛带梁嘉河来了个偏僻的地方，周围全是苇草，或是别的杂草，再往旁边看去刚好能看见一条河。
那不是条小河，但是要跟长江、黄河去比还是过于小了一点，河水涓涓流淌，不知道要流向何处。
不过据梁嘉河的高中知识来看，大抵会在中部地区与黄河的支流交汇，然后一起流向更远的地方。
他不懂闻凛带他来是干什么，因为这只是一条河，没什么好看的。
“怎么了？”
闻凛摇了摇头，他看了眼这个地方说：“没什么事，只是想带你来看看。”
旁边传来几声鸟叫声，再往鸟叫声传来的地方看去，那些飞鸟又不见了。
他现在才跟闻凛站在这里讲述了一些这六年没有告诉闻凛的事情，虽然是闻凛先开的口。
“你爸走这件事怎么没跟我说？”闻凛问。
梁嘉河好像又觉得什么东西戳到了心口，他咬了咬下唇道：“没什么好说的。”
“你这些年一个人过得很辛苦吧。”
“也没有太辛苦。”梁嘉河说，梁震去世以后，他就如同解脱了一样，因为他还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天会这么快到来。
“高中的时候对不起。”闻凛道。
他喊梁嘉河来这个地方，对着这个地方人民虔诚了几辈子的河流，就是要在这个地方，告诉梁嘉河几年前的事情是他错了。
他这六年想过打电话，想过道歉，为当初年轻气盛不顾后果的自己，那时候的他，毫无顾忌的伤害了一个什么都没有做错的人。
梁嘉河只是沉默着，他没有说原谅也没有说不原谅，他这六年等待的从来不是道歉，他也并不需要闻凛的道歉。
“闻凛，我从来没有恨过你，”梁嘉河说：“因为我那时候太爱你了。”
梁嘉河的声音里带了点哭腔，他哽咽道：“我没有办法恨你，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面对一个我从未经历过的爱意，我太想抓住那份爱了。”
梁嘉河看着闻凛，他皱着眉，眼里蓄满了泪水：“这六年，我一边告诉自己忘了你，一边告诉自己不能忘，这六年每一天，每一天我都在想以后会不会再遇见你，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忘不了！”
他哭诉着，像是要把这六年所有的苦楚与无奈全部说出来。
“梁震不在了以后，逢年过节我也不再回家，可是我还是时不时就回去看看，我一年到头要坐12次火车回家……”梁嘉河道：“我坐了六年！因为我害怕，我害怕再也见不到你，我回了你的家，我在你家附近转着，我没有告诉崔玉成，因为我害怕他问我回来干什么。”
他看着闻凛，也露出疑惑的表情：“你说，梁震走了，我的家从他走的那一刻就没了，我还要回去干什么呢？”
“可是我一次都没有见过你。”梁嘉河说。
闻凛愣住了，他听了这番话愣在了原地，他以为梁嘉河不想见他，所以他不敢去见梁嘉河，他以为梁嘉河还在恨他。
所以他只能隔一阵子就问江阳，问梁嘉河的现状，因为警校管理比较严格再加上跟闻武之间的关系，他一次家也没有回过，一次自己与梁嘉河高中时候相处的地方也没有回过。
“可是，我们分开太久了。”梁嘉河无奈又痛苦的看了他一眼：“整整六年，如果不是我不敢忘，我们相处的那些日子我早就该忘记了！或许我应该早就忘记了，我如果就那么忘了，会不会没有那么痛苦……”
闻凛看着他那副模样，也觉得心里疼，梁嘉河这些年不好过，可是他也没有好过到哪里去。
两人分开后，他还总是想起梁嘉河，想起他笑着的样子，梁嘉河不对别人笑，所以他一直忘不了，也忘不了梁嘉河难过的样子，忘不了两个人相处的点点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