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背景传来孩子们齐声朗读：“民??民??人民！”
然后是一个男孩提问：“老师，为什么课本上说‘人民当家作主’，可村里开会从不让我们家长说话？”
全场寂静。
录音戛然而止。
阿?捂住嘴，眼泪无声滑落。“我爷爷上过这种夜校……后来疯了，整天念叨‘民字怎么写’。”
方星河关闭设备，将原始磁带用真空袋密封，放入防磁箱。与此同时，吴穹突然低声警告：“外面有人！”
三人迅速熄灯，躲入后台帷幕之后。脚步声由远及近，两名男子提灯进入戏台，穿着深色冲锋衣，胸前无标识，但腰间鼓起明显??配枪。
“确定昨晚断电不是故障？”一人问。
“查过了，人为切断。而且侧门锁有刮痕，像是用旧钥匙强行开启。”另一人环视四周，“加快进度，上级要求三天内完成所有结构检测。要是真有什么东西藏在这里，必须赶在他们之前找到。”
待脚步声远去，三人瘫坐在地。
“他们知道这里有问题。”吴穹咬牙，“不只是追查L-8849，他们在系统性清理整个‘觉醒系列’的埋藏点！”
“说明我们的行动已经动摇了他们的控制逻辑。”方星河道，“他们不怕一部片子流出，怕的是人们开始主动寻找。一旦形成连锁反应，记忆就会自我繁殖。”
阿?忽然开口：“我认识一个老人，住玉龙雪山脚下，是我爸的老友。他会做传统纳西皮影，也懂古建筑机关。或许他知道更多隐藏方式。”
方星河盯着地图，手指移向下一个坐标：红河哈尼梯田某祭祀石龛。
“我们不能按顺序走了。”他说，“他们已经在布局围堵，我们必须打乱节奏。下一站，直接去红河。阿?，联系你那位长辈，问问是否听说过‘石龛藏声’的传说。”
两天后，他们辗转抵达元阳。层层叠叠的梯田在晨雾中如大地的褶皱，蜿蜒至天际。当地向导是个六十岁的哈尼族汉子，名叫普周，沉默寡言，却一眼认出了阿?父亲的照片。
“你爹来过这里。”他用彝语说，“八二年冬天，背着个铁盒子，说是‘光的孩子’。他在祭祀石龛前跪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走了。我没敢问，但我知道他藏了东西。”
“哪个石龛？”方星河急问。
“最老的那个，在‘神犁峰’背面，平时只有祭司能进。今年雨水多，山体滑坡，露出了后面的岩缝。”
当晚，四人借宿村寨。晚饭是酸汤鱼和烤玉米，席间无人多言。临睡前，吴穹悄悄告诉方星河：“我刚刚接到赵?的消息，瑞士那边成功策反了一名文化部档案员，对方愿意提供1983年‘反动文艺清剿行动’的部分内部文件清单，其中包括七部‘觉醒系列’最初的收缴记录。”
“也就是说，”方星河眼神骤亮，“我们知道官方曾经抓到了什么，现在只要对比哪些没出现在销毁名单上，就能确认还有多少真正留存了下来。”
“对。而且那份清单显示，L-8852从未登记入库??意味着它可能从未落入他们手中。”
“那就是自由的。”方星河喃喃道，“真正的地下火种。”
翌日拂晓，他们攀上神犁峰。山路泥泞陡峭，空气稀薄。接近山顶时，普周突然停下，指向一处被藤蔓覆盖的岩壁：“那里。”
拨开植被，果然现出一道窄缝，高不足一米，深处隐约可见人工垒砌的石龛轮廓。方星河戴上头灯钻入，约行五米，空间豁然开阔。中央供奉着一块刻有太阳纹的黑石，前有香灰残迹。
他在四周仔细搜寻，最终在石龛底部发现一块可移动的地砖。掀开后，下方是个陶瓮，同样封以蜂蜡与油布。
瓮中静卧一卷8毫米胶片，外裹防水油纸，标签清晰：
>**L-8852-《织云》**
附信一封，毛笔书写，纸张脆薄如蝉翼：
>“致拾穗者：
>此片摄于哈尼族‘昂玛突’节期间，记录妇女们以歌谣形式传承土地契约与水源分配规则的过程。在文字尚未普及之地，歌声即是法律。
>当权者惧怕此种‘非正式知识体系’，视其为潜在叛乱温床。故严禁录音录像。
>我们冒死拍摄，只为证明：人民有自己的治理体系，不依赖官府文书。
>若此片重见天日，请于春耕时节，在任意一片梯田边放映。让泥土听见自己的名字。”
方星河取出胶片，手感轻盈却沉重无比。这不是影像，是文明的基因链。